法院外的梧桐树下，翟航握着公用电话的手微微发抖。听筒里传来"嘟——嘟——"的忙音，他下意识用脚尖碾着地上的烟头——这是他从美国带回来的坏习惯。
"喂？"电话那头传来母亲钱锦如温柔的声音。
"妈，是我。"翟航的嗓子突然发紧，"我...我想收养个孩子。"
电话那头沉默了三秒，接着传来茶杯翻倒的声音和父亲翟章平的惊呼："什么？！"
翟航望着法院台阶上正在安慰王晴雯的尧青，快速把情况说了一遍。说到李望月被铁链锁了二十一年时，电话里传来母亲压抑的抽泣。
"我和你爸明天就买票去柳岗！"母亲的声音突然坚定，"那孩子...是不是很瘦？我得赶紧炖点汤..."
父亲抢过电话："航航，你确定要这么做？"
"爸，"翟航看着自己映在玻璃窗上的影子，"你还记得我大三那年，在实验室通宵做不出数据，您给我发的电报吗？"
电话那头顿了顿，翟章平轻声念出当年的话："'一个人可以走得快，一群人才能走得远'。"
"现在轮到我来当那个'一群人'了。"翟航说。
夜幕降临，柳岗矿区的露天烧烤摊支起了塑料棚。白宝辉教授执意要坐在风口位，用他瘦削的身躯为晴雯挡风——这个习惯，和二十年前在实验室里为学生挡空调冷风时一模一样。
"尝尝这个，"严教授把烤得金黄的馒头片推到晴雯面前，"你奶奶...咳，你师母当年下乡时，就靠这口续命。"
尧青注意到老人说漏嘴时，晴雯的手指微微颤了一下。少女小口咬着馒头片，油星沾在嘴角，像颗怯生生的星星。
"晴雯，"翟航突然放下啤酒瓶，"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烧烤架的炭火噼啪作响，映得每个人脸上光影摇曳。
"我爸妈明天就从荆泽过来，"翟航的声音比平时低沉，"如果你愿意...我们想接你去荆泽生活。"
晴雯的筷子"啪嗒"掉在桌上。她下意识看向尧青，后者轻轻点头。
"荆大附中有全国最好的物理竞赛班，"翟航继续道，手指无意识地在桌上画着圆圈，"当然，如果你舍不得尧老师..."
"我去。"晴雯的声音轻得像羽毛，接着她说“我舍不得妈妈。”
众人的动作瞬间顿了下来。
白宝辉的烤茄子掉进炭火里，溅起一串火星。严教授眼镜后的眼睛微微发红。尧青悄悄按住胸口——那里又开始隐隐作痛，但这次，他分不清是旧伤还是别的什么。
“这个你不用担心”白宝辉说，“我已经向中央汇报了望月的情况，她现在在县妇联，等你爸爸啊，翟叔叔的父母到柳岗了，我们一起去县妇联看她，再过
几天北京协和的专家就会来接她去北京治疗，白爷爷的实验室就在北京如果你想妈妈白爷爷可以接你去北京看她。”
翟航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想起下午在法院看到的那些血绘公式，想起母亲电话里的哽咽，想起父亲常说的"物理是探索宇宙真理的钥匙"。
"当然，"他伸手抹去晴雯脸上的炭灰，"我们会经常去看她。而且..."他看向白宝辉，"白爷爷可是中科院的院士，能带咱们进最好的实验室。"
晴雯的听完后点了点头“我同意翟叔叔收养我。”
在场的众人无不为之动容。
尧青举起杯子“兄弟，我在这里以茶代酒敬你一杯，恭喜你。”说完就把杯里的大麦茶一饮而尽。
白教授和严教授也都举起举起酒杯跟翟航碰杯。
白宝辉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年轻的李望月站在黑板前，正在推导某个复杂的公式。
"晴雯，这是你妈妈当年解开的第一个世界级难题。"老人颤抖的手指轻抚照片，"而你的任务，是解开第二个。"
夜风拂过烧烤摊，带着煤灰和孜然的气息。严教授悄悄把一叠资料塞给尧青——是北京教师进修学院的报名表，开学日期用红笔圈了出来：2000年1月27日。
回程的路上，翟航故意落在最后。他拽住尧青的袖子："兄弟，有件事..."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尧青望着前方被白宝辉牵着的晴雯，"她选择你是对的。荆泽有更好的教育医疗条件，你父母能给她我永远给不了的家庭，我身体不好，我妈也身体不好，我和她不一定哪天发生意外就……"尧青说到这顿了顿“我已经拖累了晓燕太多太多了，不能再拖累晴雯了。”
有些喝醉的翟航突然把额头抵在好友肩上。这个在《Nature》发表论文都面不改色的科学家，此刻声音哑得不成样子："可是...她明明更依赖你啊……我怕我当不好一个父亲。”翟航说到这里声音几乎是带着哭腔的。
“果然，爱是常觉亏欠，我觉得我亏欠晓燕太多，我这个父亲当得不称职，所以才把晴雯交给你的呀。你能给她的都是我给不了的。”
尧青望向矿区璀璨的灯火，想起父亲生前常说的话：煤在地下埋得再深，也总有见天日的时候。
"教育不是占有，"他轻声道，"而是放手让她去更亮的地方。"
远处传来火车的汽笛声。柳岗的矿区闪烁着点点荧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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