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牢笼

意识像被撕碎的棉絮，一点点重新聚拢。苏景青首先感受到的是手腕上的金属镣铐，然后是后颈针扎处的钝痛。他试图睁开眼睛，右眼却黏糊糊地睁不开——可能是血液凝固了。

"醒了？"

电子合成音在黑暗中响起。一盏手术无影灯突然亮起，刺得他左眼流泪。当视野逐渐清晰，苏景青发现自己被绑在一张牙科治疗椅上，身处一个废弃的医疗室。斑驳的墙面上还挂着九十年代的解剖图，角落里堆满生锈的器械。

"小满在哪？"他的声音嘶哑得不像人类。

没有回答。一只机械臂从天花板降下，末端连着平板电脑。屏幕上显示着胰岛素泵的控制界面——他的胰岛素泵被远程接管了。

"U盘密码。"合成音再次响起，"最后机会。"

苏景青咬紧牙关。腹部伤口的疼痛提醒着他，这些人为了得到数据什么都做得出来。但交出密码意味着小满和其他"最佳适配体"将永远活在危险中。

"我不知道什么密——"

剧痛突然席卷全身。胰岛素泵被设置为最大剂量，高浓度的胰岛素涌入血液。他的血糖开始暴跌，冷汗瞬间浸透衬衫，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

"停...停下..."他痉挛着哀求，手指抓挠着椅子扶手。

剂量调整暂停，但低血糖症状仍在加剧。苏景青的视线边缘开始出现黑斑，意识像退潮般一点点流失。

"每拒绝一次，剂量增加10%。"合成音冰冷地宣布，"你的极限是多少呢，苏医生？"

机械臂递来一杯橙汁。求生本能让他贪婪地喝下，糖分暂时缓解了症状。就在这时，他注意到平板角落有个微小图标——远程监控画面。点击放大后，他看到了小满！

女孩被关在一个类似实验室的房间里，手腕上连着输液装置。一个穿防护服的人正在采集她的血液样本。小满脸色惨白，但看起来没有明显外伤。

"她每小时的血液价值五万美元。"合成音似乎注意到他的目光，"基因编辑的完美载体。你忍心让她变成终身血库吗？"

苏景青的胃部绞痛，不知是低血糖还是愤怒所致。他盯着监控画面，突然发现小满对着摄像头做了个奇怪手势——用食指在左手腕画圈。这是他们之间的秘密暗号，意思是"我没事，别屈服"。

"考虑好了吗？"合成音催促道。

苏景青深吸一口气："我需要电脑...手动输入密码..."

机械臂递来笔记本电脑。他颤抖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假装尝试密码，实际上正通过命令行查看系统信息。这台电脑有网络连接！而且防火墙设置很初级。

胰岛素泵再次发出警告，他的血糖值已降至危险水平。苏景青强忍眩晕，快速输入几行代码——这是他在医学院时学的简单黑客技巧，用于远程锁定设备。

"你在拖延时间。"合成音突然变得尖锐，"最后一次警告。"

苏景青按下回车键。胰岛素泵发出错误提示音，暂时脱离了远程控制。与此同时，电脑屏幕上弹出一个对话框——连接中断。

寂静。

然后是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

废弃化工厂的监控室里，桉衍的太阳穴突突跳动。左腿的旧伤对潮湿天气总是特别敏感，但他顾不上这些。面前的六块屏幕上同时显示着不同地点的实时画面——这是他用警队旧账号黑入的城市交通监控系统。

找到了。"陈队长指着左下角屏幕，"那辆无牌救护车往北郊方向去了。"

桉衍放大画面，看到救护车后窗隐约有个小女孩的身影。他的心脏漏跳一拍——是小满！但车辆很快驶出监控范围，消失在工业区错综复杂的道路中。

"北郊..."桉衍调出地图，"废弃的仁和医院？那里有金家投资的私立医院项目，三年前烂尾了。"

陈队长皱眉："你的腿..."

"不重要。"桉衍抓起拐杖，动作太急差点摔倒。曾经能在屋顶间飞跃的身体，现在连基本平衡都难以维持。耻辱感灼烧着他的喉咙，但现在不是自怜的时候。

陈队长按住他的肩膀："我已经通知了特别行动组。"

"不！"桉衍猛地抬头，"李上校有问题。她提议送小满去瑞士的时机太巧了。"

电脑突然发出警报。桉衍设置的追踪程序捕捉到了一个异常信号——有人正在远程访问苏景青的胰岛素泵！GPS定位显示位置就在北郊。

"该死！"桉衍抓起车钥匙，"他们俩都在那里。"

陈队长犹豫了一下，从抽屉里取出一把手枪："拿着。警徽就别带了，内部通报说你已经被停职调查了。"

桉衍接过枪，金属的冰冷触感熟悉又陌生。自从受伤后，他再没碰过配枪。靶场测试显示他的右手稳定性下降了40%，左腿无力影响射击姿势——曾经的警队神枪手如今连及格线都达不到。

"还有这个。"陈队长递来一个U盘，"技术科刚恢复的数据。小满的基因被标记为'普罗米修斯计划'的核心组件，某种基因武器的载体。"

桉衍插入U盘，快速浏览文件。医学术语让他头晕，但几个关键词刺痛眼睛："定向基因编辑"、"可遗传性免疫缺陷"、"大规模人口控制"...

"他们想把小满变成活体培养皿？"

"更糟。"陈队长脸色阴沉，"文件显示已经有十二名儿童被实验，只有小满的基因表现出稳定遗传特性。"

桉衍的拳头砸在桌上，震翻了咖啡杯。苦涩的液体漫过那些触目惊心的数据，像一滩污血。他想起小满第一次叫他"哥哥"时害羞的样子，想起她偷偷把满分试卷塞进他警服口袋的得意表情...

笔记本电脑突然黑屏，随后自动播放起一段视频：苏景青被绑在椅子上，面色惨白，胸前血迹斑斑。一个变声处理的声音说道："想要他们活命，就单独带着完整数据来。你知道地点。"

视频结束，屏幕上映出桉衍扭曲的脸。他深吸一口气，取出备用手机拨通一个很久没联系的号码——警校时的黑客朋友，现在为网络安全部门工作。

"老猫，我需要军用级干扰设备...对，就是那种能瘫痪整个区域电子设备的...一小时内送到北郊工业区。"

挂断电话，桉衍看向窗外渐暗的天色。雨又开始下了，敲打着玻璃像无数细小的手指。他曾经以为当警察最重要的是体能与枪法，现在才明白最强大的武器是拒绝认输的决心。

"帮我个忙。"他对陈队长说，"如果我两小时内没消息，就把这个发到网上。"他递过另一个U盘，里面是所有证据的备份，"设置成定时发布，密码是小满的生日。"

陈队长郑重地点头。桉衍拄着拐杖走向雨中，背影比他自己想象的更加挺拔。左腿的疼痛此刻成了优势——让他保持清醒，记住自己为什么而战。

仁和医院的轮廓在雨幕中若隐若现，像一头蛰伏的怪兽。桉衍关闭车灯，缓缓驶入杂草丛生的停车场。后座上，老猫送来的干扰器闪着幽蓝的待机灯。

他最后一次检查手枪，子弹上膛的声音清脆决绝。无论今晚结局如何，金家休想再伤害他的家人。

医院正门有监控，桉衍选择从侧面的消防梯突破。生锈的金属楼梯在他体重下发出危险的呻吟，左腿几乎无法支撑攀爬动作。爬到二楼时，拐杖从手中滑落，砸在下面的水泥地上发出巨响。

"谁在那里？"

手电筒的光束扫过来。桉衍贴在墙边，屏住呼吸。脚步声越来越近，一个持枪的警卫转过拐角——

桉衍的肘击精准命中对方喉结，在警卫痛苦弯腰时一记手刀砍在颈动脉上。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仿佛回到了警校格斗冠军的日子。但落地时左腿一软，他狼狈地摔在潮湿的水泥地上。

"妈的..."他咬牙爬起来，夺过警卫的对讲机。里面传出断断续续的交流："B区清理完毕...C区需要增援..."

对讲机突然爆出刺耳杂音，随后完全静默。桉衍看了看手表——老猫的干扰器准时启动了。现在整个区域的电子设备都会失灵，包括苏景青的胰岛素泵。

他必须抓紧时间。

走廊尽头传来慌乱的脚步声和喊叫："监控全黑了！""启动备用电源！"

桉衍贴着墙壁前进，每走一步左腿都像被烙铁灼烧。转过拐角，他看到两个穿白大褂的人推着设备车匆匆走过。他悄无声息地跟上，来到一个改装过的手术室前。

透过观察窗，他看到苏景青被绑在手术台上，胸前连着心电监护仪（现在因干扰而黑屏）。更令人心惊的是，小满被固定在一旁的椅子上，手臂上插着采血针，脸色苍白得可怕。

"听着，"桉衍对着空气说，知道老猫能通过他衣领里的微型麦克风听到，"我找到他们了。准备第二阶段。"

他深吸一口气，踹开门冲了进去。

（主播现在考虑出书，可能以后这本书会改名为破碎的晨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