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隆迷宫

越野车在阿尔卑斯山的盘山公路上颠簸前行。小满躺在后座上，身上盖着所有能找到的毛毯，却依然冷得像块冰。苏景青将耳朵贴在她瘦弱的胸口，听到的心跳微弱而不规则。

"体温多少？"桉衍紧握方向盘的手指关节发白。

"32.7度，还在下降。"苏景青的声音绷得像弦，"她的新陈代谢几乎停滞了。"

副驾驶上的李明玥突然呻吟一声。她腹部的枪伤已经止血，但脸色仍然惨白如纸。"后座...下面...有军用兴奋剂..."

苏景青摸索着找出一个小金属盒，里面是几支预充式注射器。"这只能暂时提升心率，治标不治本。"

"总比...看着她死强..."李明玥艰难地说。

针头刺入小满的手臂，药液推入静脉。几秒钟后，女孩的睫毛颤动起来，但睁开的眼睛却失去了焦点，瞳孔扩散成两个黑洞，倒映着车顶摇晃的灯光。

"小满？"桉衍从后视镜里观察，"能听见我说话吗？"

小满的嘴唇蠕动着，发出的却是完全陌生的声音——一种多层次的、几乎不像人类的低语，仿佛数十个声音同时从她喉咙里涌出："【序列正确...基因锁开启...修复模式激活】..."

"什么鬼——"桉衍的话戛然而止。

一道肉眼几乎不可见的波纹从小满身体扩散开来。苏景青感到一阵奇异的温暖流过全身，肋骨的剧痛瞬间减轻。更惊人的是，李明玥突然坐直了身体，手指颤抖着摸向自己腹部的伤口——那里的皮肤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我的腿..."桉衍猛地踩下刹车。

他不可置信地摸向自己本应毫无知觉的左腿。多年警校训练让他能完美掩饰痛苦，但此刻他脸上写满了震惊——受伤多年的神经重新有了感觉，肌肉在皮肤下微微跳动，像是从漫长冬眠中苏醒的动物。

"她在...治愈我们？"李明玥解开绷带，露出完好如初的皮肤，"但这次没有血液接触！"

苏景青迅速检查小满的生命体征："体温回升到35度，但脑电波显示异常活跃...这不像普通昏迷，更像是..."

"意识转移。"李明璇的声音突然从车外传来。她敲了敲车窗，指向不远处隐蔽在山体中的建筑，"陆远山的私人实验室。我们到了。"

建筑外观像座普通的阿尔卑斯山度假屋，但李明璇带领他们穿过伪装成酒窖的入口后，眼前豁然开朗——一个占地数千平米的地下实验室，墙壁上挂满了基因序列图和大脑扫描结果。

"欢迎来到'普罗米修斯计划'的真正核心。"李明璇刷开一道安全门，"我姐姐潜伏三年才找到这里。"

实验室中央是数十个圆柱形培养舱，每个舱内都漂浮着一个沉睡的人形。苏景青走近最近的一个，胃部突然绞紧——那是个约莫七八岁的小女孩，长相与小满惊人地相似！

"克隆体..."他声音嘶哑，"陆远山在克隆小满。"

桉衍一拳砸在控制台上，震得培养舱里的液体微微晃动："这群疯子！"

李明玥蹒跚着走向主控电脑："不止克隆...他在尝试基因改良。"她调出一组数据，"看这里，第17号克隆体的端粒长度是普通人的三倍...理论上可以活三百岁。"

"但都失败了。"李明璇指向最后一行红色数据，"所有克隆体都在成长到与小满相同年龄时...崩溃了。"

屏幕上播放的录像令人毛骨悚然：一个与小满一模一样的少女突然尖叫起来，皮肤下出现无数血点，然后在几分钟内化为血水。

"为什么？"桉衍抱住昏迷的小满，像守护珍宝的恶龙。

"因为缺少关键组件。"一个陌生的男声从阴影处传来，"林小梅的线粒体DNA。"

所有人瞬间进入战斗状态。从实验室深处走出的男人约莫五十多岁，灰白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冷静得像两台显微镜。他穿着纤尘不染的白大褂，胸卡上写着【陆远山 首席科学家】。

"你果然没死。"李明玥举起手枪，却因虚弱而微微颤抖。

陆远山无视枪口，径直走向小满："我的女儿...终于回家了。"

"离她远点！"桉衍挡在前面，尽管他的左腿又开始隐隐作痛。

"有趣。"陆远山观察着桉衍的站立姿势，"她的治愈能力还不稳定，只能暂时激活你的神经通路。"他突然转向苏景青，"作为医生，你应该已经发现了吧？每次使用能力，她的细胞端粒都在缩短。"

苏景青的沉默证实了这个可怕的事实。端粒缩短意味着——小满正在加速衰老。

"你到底想要什么？"苏景青咬牙问道。

"拯救人类。"陆远山按下控制台某个按钮，所有培养舱同时亮起蓝光，"想象一个没有疾病的世界。癌症？一个吻就能治愈。阿尔茨海默？握握手就康复。而这一切的钥匙..."他痴迷地看着小满，"就在我女儿的DNA里。"

李明璇冷笑："然后军方把它变成了武器。"

"那是金家的错！"陆远山突然激动起来，"我原本设计的是治愈系统，他们偷偷加入了靶向毒素！等我发现时，林小梅已经..."

小满的身体突然剧烈抽搐起来，打断了陆远山的话。苏景青立刻检查她的瞳孔："她在做梦...或者说，和什么连接着！"

主屏幕突然自动启动，显示出一组复杂的大脑扫描图。陆远山倒吸一口气："她在同步！和所有克隆体！"

确实，培养舱中的克隆体们虽然仍闭着眼睛，但手指都开始微微抽动，与小满的节奏完全一致。更可怕的是，他们的年龄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七八岁的变成十几岁，十几岁的接近成年！

"停下它！"桉衍怒吼，"你对她做了什么？"

"不是我..."陆远山疯狂地敲击键盘，"这是自主神经共鸣！她的能力在进化，通过克隆体网络扩散！"

实验室的警报突然响起，红光闪烁。李明玥看向监控屏幕："金世昌的人突破外围防御了！"

屏幕上显示数十名全副武装的士兵正在走廊推进。与普通士兵不同，这些人行动快得反常，有个胸口中弹的甚至直接拔出了子弹继续前进！

"基因改造士兵。"陆远山声音发紧，"金世昌用不完整的数据制造的怪物...没有痛觉，但活不过三个月。"

"后门！"李明璇拉起小满的一只手臂，"我知道另一条路！"

陆远山却挡在他们面前："你们不能带走她！只有我能阻止她的能力反噬！看看她的头发！"

苏景青这才注意到，小满鬓角处有几缕头发已经变成了灰白色。细胞衰老正在表面化。

"没时间了！"李明玥拖着伤腿架起机枪，"我断后，你们走！"

"不！"桉衍单手抱起小满，另一只手举起手枪，"这次我们一起走。"

陆远山突然塞给苏景青一个数据芯片："所有研究资料。如果...如果你们活下来，找到日内瓦的克劳斯教授，只有他知道怎么逆转端粒损耗。"

第一波敌人撞开了实验室大门。李明玥的机枪喷出火舌，暂时压制了入口。苏景青、桉衍带着小满跟随李明璇冲向紧急通道，身后传来陆远山最后的喊声：

"告诉她...我真的很抱歉..."

通道尽头是山间的一个隐蔽直升机坪。就在他们即将登机时，小满突然在桉衍怀里睁开眼睛。那双眼睛不再是小女孩的天真眼眸，而是充满某种古老的、近乎神性的智慧。

"他们需要我。"她轻声说，声音里夹杂着无数回声，"那些痛苦的生命..."

"不行！"苏景青紧紧抓住她的手，"每次使用能力都在杀死你！"

小满微笑着抚摸苏景青的脸，指尖所过之处，他连日来的疲惫和伤痛奇迹般消散："但能救一个是一个，不是吗，医生？"

她转向追兵的方向，举起双手。一道比之前强烈百倍的波纹扩散开来，穿过树木、岩石和墙壁。远处实验室方向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叫声，然后是诡异的寂静。

当波纹触及直升机时，李明玥的枪伤完全愈合，连旧疤痕都消失了。桉衍的左腿突然有了前所未有的力量，仿佛从未受过伤。

但小满的代价是惨重的——她的一头黑发在几分钟内变成了雪白，皮肤上出现细微的皱纹，像个突然老去的小老太太。

"够了！"苏景青抱住她瘫软的身体，"不要再用了！"

小满虚弱地摇摇头："还不够...还有一个地方...很多痛苦..."她的手指向西南方，"日内瓦...医院..."

李明璇突然明白了什么："克劳斯教授的基因病儿童医院！那里有上百名绝症患儿！"

桉衍将小满抱上直升机，声音哽咽："不，小公主，这次我们自私一次。"

但小满已经再次陷入昏迷，白发在风中飘散，像个苍老的精灵。苏景青检查她的生命体征，脸色越来越凝重："器官开始衰竭...陆远山说得对，她在燃烧生命。"

直升机升空时，李明玥接到一通加密通讯。听完后，她的表情变得异常复杂："最新情报...陆远山刚刚自爆了实验室，与金世昌和所有基因士兵同归于尽。"

"为什么？"桉衍问。

"他说..."李明玥看向小满，"'不能让我的错误继续伤害我的孩子'。"

苏景青握着小满布满皱纹的小手，突然发现她另一只手里紧握着什么——是那个吊坠。在无人注意的时候，她悄悄打开了第二层暗格，里面是一张极小的照片：年轻的林小梅抱着婴儿小满，旁边站着微笑的陆远山。

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字：【无论你成为什么样的人，记住，爱不是实验数据，无法被复制。】

直升机掠过阿尔卑斯山的雪峰，向日内瓦飞去。在那里，上百名垂死的孩子等待着奇迹，而一个白发女孩的生命正如风中残烛，却仍想照亮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