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游乐园一日游之后,傅珵云的睡眠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开始一宿一宿地睡不着。起初他并不在意——从前思念翻涌时,失眠本就是常有的事,他总以为扛一扛就能过去,大不了第二天多喝两杯咖啡,照样能撑着处理工作。可渐渐地,情况越来越糟,他盯着天花板能到天亮,眼皮沉重得像挂了铅,大脑却异常清醒,满是林清涵的影子。到最后,若不依靠医生开的助眠药,他根本无法入睡。
这事终究没瞒过林清远。那天林清远来送早餐,见傅珵云眼底的黑眼圈重得像涂了墨,眼下还挂着青黑的眼袋,追问之下才知道他已经连着好几天没睡好。林清远当下就急了,拽着他的手腕就往心理诊所跑,语气不容置喙:“珵云哥,你必须去看医生!再这么熬下去,身体都要垮了!”
傅珵云拗不过他,只好跟着去了诊所。一系列检查做下来,各项指标都显示正常,医生最后让他坐在诊室里,听他断断续续讲了些心里话——讲游乐园里的过山车,讲墓园里的雏菊,讲深夜里挥之不去的回忆。末了,医生开了些温和的助眠药,嘱咐他多休息,少思虑。
从诊所出来,傅珵云还想装轻松:“我真没事,失眠是常有的事,你别担心。”
林清远瞪着他,伸手戳了戳他的黑眼圈,气鼓鼓地说:“还没事!你看你这眼睛,都快成熊猫了!再这么熬下去,我都要被你吓出心脏病了!”
“过几天就消了,不碍事。”傅珵云揉了揉他的头发,试图安抚。
“不行!”林清远斩钉截铁地拒绝,双手抱胸,像个小大人似的,“这几天你必须在家乖乖休息,不准去公司,不准看文件,更不准熬夜!”
“小远,我真没事,公司还有一堆事等着我处理呢。”傅珵云还想争取。
林清远却突然红了眼眶,声音带着几分委屈:“珵云哥,你再不听我说话,我就要生气了!生气了就再也不理你了!”
傅珵云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一软,终究还是妥协了:“好,我听小远的,在家休息几天。”
林清远立马破涕为笑,拉着他的手就往家走:“这还差不多!我这就给刘柳打电话,让他把你最近的工作都推了!”
接下来的三天,傅珵云彻底沦为了“生活不能自理”的病人。以前他习惯早上七点就起床,如今却被林清远按着在被窝里躺到十点;以前他总爱泡在厨房煮点东西,如今三餐都被林清远包办,连水杯都递到他手边;以前他手机不离身,生怕错过公司的消息,如今手机被林清远没收,连工作电话都接不到一个。
傅珵云其实很怕闲下来——一闲下来,脑子里就会不受控制地想林清涵,想他们一起去过的地方,想他们说过的话,那些回忆像潮水般涌来,压得他喘不过气。所以他宁愿忙得脚不沾地,用工作麻痹自己,至少那样,他不会那么痛苦。
第四天早上,傅珵云实在躺不住了,起床后走到客厅,见林清远正坐在沙发上处理文件,便凑了过去:“小远,我看公司最近挺忙的,不然我还是去上班吧?”
林清远头也没抬,直接拒绝:“没得商量!天天工作算什么事?休息两天,天又不会塌下来!你怎么就那么喜欢工作,连命都不要了?”
傅珵云被他怼得无言以对,只好干笑两声,试图转移话题:“我就是觉得在家待着太无聊了……”
“无聊也不行!”林清远终于抬头看他,语气软了几分,“实在无聊,我把手里的工作推了,陪你出去逛逛?去公园散散步,或者去看看电影?”
傅珵云连忙摆手,生怕他真的推了工作:“不用不用,我不无聊!我就是随便说说,你忙你的,我自己回房间待着就好。”说完,他像逃似的跑回了房间,关上门才松了口气。
又过了两天,傅珵云实在憋不住了,再次找上林清远:“小远,我想出去走走。”
林清远抬眼看他,眼神里满是警惕:“你该不会是想偷偷去公司吧?”
傅珵云无奈地笑了笑:“不是,我就是想出去透透气,一个人走走就好,你不用陪我。”
林清远盯着他看了几秒,见他眼神真诚,终究还是点了点头,只是叮嘱道:“那你早点回来,别在外面待太久,记得按时吃药。”
傅珵云应了声好,换了件外套就出了门。他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其实心里还是想去公司看看——哪怕只是待在办公室里,闻闻文件的油墨味,他也觉得安心。可就在他快走到傅氏集团大楼附近时,手机突然响了,来电显示是刘柳。
“傅总,您老人家安分点行不行?医生让您休息,您就好好休息,别老想着往公司跑。”刘柳的声音带着几分调侃,却又藏着几分担忧。
傅珵云停下脚步,嘴硬道:“我本来就在休息,没想去公司。”
电话那头的刘柳轻笑一声:“是吗?我看您是想被我绑回家吧?我可是看见您了。”
“我不去公司,你别胡说。”傅珵云还想狡辩。
“麻烦傅总回头看一眼。”刘柳的语气带着几分得意。
傅珵云心里一咯噔,缓缓转过身,就看见刘柳站在不远处的路灯下,手里还拿着一个文件夹,显然是特意来“抓”他的。
“傅总,我可是盯着您呢,您哪儿也别想去。”刘柳挥了挥手,笑着走近。
傅珵云满脸无奈,叹了口气:“你还真是阴魂不散。”说完,他挂了电话,转身就往别处走——既然去不了公司,那就只能在街上闲逛了。
街上很热闹,到处都是成双成对的人,有牵手散步的情侣,有推着婴儿车的夫妻,还有并肩而行的朋友。傅珵云看着他们,心里泛起一丝酸涩,脚步也慢了下来。就在这时,他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扎着高马尾,穿着浅色连衣裙,正站在一家服装店门口张望。
他走上前,轻轻拍了拍那人的肩膀:“这么巧啊,你也来逛街?”
那人回过头,正是“花馧”花店的店员,她看到傅珵云,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笑了起来:“是你啊!你也是一个人?”
“嗯,一个人出来透透气。”傅珵云点了点头。
花店店员却夸张地叹了口气:“也?你一个人吗?好可怜噢,都没有人陪你,孤零零的,也太惨了吧。”
傅珵云压了压嘴角,无奈地说:“卖花的,你能不能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花店店员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没办法,谁让今天花馧不营业呢,我难得出来逛一次街,总得找点乐子吧。”
傅珵云看着她,没好气道:“没话说,真的没话说。”
花店店员却突然凑近他,笑着问:“既然你也是一个人,要不要和我一起逛?我知道前面有几家店,衣服还挺好看的,你可以给你……朋友买点礼物啊。”
傅珵云愣了一下,心想反正自己也不知道干什么,便点了点头:“行吧,一起就一起。”
花店店员立马眼睛一亮,拉着他就往服装店走:“这可是你说的,不能反悔哦!”
傅珵云心里纳闷:这有什么可反悔的,又不是要把他卖了,至于这么紧张吗?
可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傅珵云彻底后悔了。花店店员像是打开了购物开关,进了服装店就停不下来,指着一件件衣服说:“这件,这件,还有这件,全都包起来!”傅珵云则跟在她身后,手里提着大大小小的购物袋,胳膊都快酸了。
“我现在能反悔吗?”傅珵云看着手里的购物袋,苦着脸问。
“不能!”花店店员双手抱胸,语气坚定,“你都答应我了,怎么能反悔?”
傅珵云没办法,只好使出杀手锏:“我现在是病人,医生让我多休息,不能提重东西,你总不能让病人干活吧?”
花店店员白了他一眼,伸手接过几个购物袋:“病人还到处乱跑,闲的吧你?要不是看你可怜,我才不让你帮我提东西呢!”
傅珵云被她怼得哑口无言,只好默默跟在她身后,心里暗暗发誓:下次再也不和这个卖花的一起逛街了!
又过了好几天,傅珵云的失眠情况依旧没有好转,但他没再告诉林清远——他知道林清远担心他,不想再让他操心。林清远见他这几天精神好了些,也没再强制要求他在家休息,只是反复叮嘱他按时吃药,别太累。
解除“封印”的第一天,傅珵云就迫不及待地去了公司。虽然休息了几天,但他还是有些不适应,刚坐在办公桌前,就觉得眼皮发沉。可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刘柳抱着一堆文件走了进来,脸上带着贱兮兮的笑:“傅总,你可算回来了!糟糕咯,你不在的这几天,文件又堆成山了,看来你今天又要加班了。”
傅珵云的不适应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看着刘柳,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把这个家伙卷起来扔出去!
但他还是忍住了——毕竟自己是老板,要有一颗包容的心,不能和下属一般见识。
可刘柳却得寸进尺,继续调侃:“呦呦,工作堆成山,得加班咯!某人今天怕是要累成耙耙菜咯!不像我,今天不用加班,晚上还能去看电影,真是太幸福了。”
他顿了顿,又故意叹了口气:“哎呀,休息时要去哪玩呢?是去吃火锅,还是去看电影,好难选哦。”
傅珵云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刘柳,你想表达什么?”
刘柳立马收敛了笑容,装作无辜的样子:“没什么,没什么,我就是来给你送文件的,顺便跟你汇报一下工作情况。”
“哦。”傅珵云点了点头,指了指门口,“文件放下,你可以出去了。”
刘柳还想说什么,却见傅珵云已经拿起了文件,眼神冰冷地看着他,只好识趣地转身离开。可他刚走到门口,就被傅珵云“请”了出去——准确来说,是被推出去的。
刘柳站在办公室门口,一脸懵,还没反应过来自己怎么就到门外了。就在这时,傅珵云打开门,“啪”的一声贴了一张纸在门上,然后又“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刘柳凑过去一看,纸上赫然写着:刘柳与狗禁止入内!!!
“?????”刘柳满脸问号,张大了嘴巴,心里满是不可置信:至于吗?不就是调侃了他几句,竟然这么小气!
他撇了撇嘴,心里吐槽了几句,却还是乖乖地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毕竟傅珵云是老板,他可不想被炒鱿鱼。
办公室里,傅珵云看着门上的纸,嘴角不自觉地勾了勾。其实他也知道刘柳是在逗他,想让他开心点,只是有时候,被人这么调侃,心里反而轻松了些。他拿起桌上的文件,深吸一口气,开始认真工作——他知道,只有好好工作,好好生活,才能不辜负林清涵的期望,才能让身边的人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