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珵云的目光在那两人身上短暂停留了一瞬,便面无表情地移开,脚步未停,径直朝自己的车走去。他不想与他们有任何交集,那些过往的争执与恶意,早已耗尽了他所有的耐心,多一秒对视都觉得是对自己的折磨。
“哟,傅总这是来买房啊?”身后传来一道带着戏谑的女声,尖锐又刺耳,像指甲刮过玻璃般让人不适。傅珵云置若罔闻,伸手去拉车门,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骨节凸起,暴露着他压抑的情绪。
“呵,还不理人?”那声音又追了上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怎么,是带着小情人来置办爱巢?怪不得躲躲闪闪的,怕我看穿你的龌龊心思?傅珵云,你这种人这辈子也就只配偷偷摸摸地活着,见不得光!”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在停车场回荡。傅珵云猛地关上刚拉开一条缝的车门,力道之大让车身都微微震颤,车窗玻璃仿佛都在嗡嗡作响。他缓缓转过身,周身的气压瞬间降至冰点,阴沉的脸色如同酝酿着暴雨的天空,眼底翻涌着即将爆发的怒火。站在他面前的是陈佳俞,还有她身边躲躲闪闪的张芸熙。张芸熙显然被傅珵云的气势吓到,紧紧抓着陈佳俞的衣摆,半个身子都藏在了她身后,眼神里满是惶恐。
陈佳俞却毫不在意,抬手拍了拍张芸熙的头,像是在安抚受惊的小动物,随即抬起下巴,眼神轻蔑地对上傅珵云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恶劣的笑,字字带刺:“你好啊,废物。”
傅珵云看着她,喉间溢出一声冰冷的嗤笑,声音里没有丝毫温度:“垃圾,还不配和我说话。”
“我是垃圾?”陈佳俞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挑眉反问,语气里的嘲讽更甚,“总比你这个什么都保护不了的废物强!你看看你,活着就是给别人添麻烦,清涵哥就是被你连累的!若不是你,他怎么会出事!”
“你再说一遍试试。”傅珵云的眉头骤然拧紧,眼神狠厉得像是要将人撕碎,声音里淬着冰碴,每一个字都带着威慑力。
陈佳俞却丝毫不惧,反而往前凑了凑,用手指卷着自己的长发,像看小丑一般上下打量着他,语气挑衅:“怎么?戳到你的痛处了?想打我?来啊,我站在这儿不动,打了我也不报案,你敢吗?有本事你就动手啊!”
傅珵云的拳头在身侧紧紧攥起,指骨泛白,手背青筋凸起,却始终没有动。他知道,一旦动手,只会让陈佳俞更加得意,只会让她觉得自己被说中了心事恼羞成怒,也只会让自己更像个笑话。
陈佳俞见状,嗤笑一声,语气愈发刻薄:“不敢就乖乖听着!废物就是废物,永远上不了台面!跟条丧家犬似的,全身上下没一块值钱的地方,除了放狠话,什么都不会!你说你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她说着,伸手用力戳着傅珵云的胸膛,指尖的力道带着宣泄般的恶意,一下比一下重:“你这种废物活着有什么用?不如干脆去死,省得在这里碍眼!你知不知道你有多让人恶心?看到你就觉得晦气!”
傅珵云的眼神一点点黯淡下去,方才的戾气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他的目光变得空洞,脸上没有了任何表情,仿佛陈佳俞的每一句辱骂,都只是落在棉花上的拳头,激不起半点波澜。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些话像淬了毒的针,一针针扎进他的心脏,密密麻麻的疼,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甚至觉得,陈佳俞说得对——他确实是个无能的废物,连自己最爱的人都保护不了,连那些珍贵的过往都留不住,连一句反驳的话都无力说出口。
张芸熙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轻轻扯了扯陈佳俞的衣摆,小声劝道:“俞俞,别说了……再说下去就太过分了……”
陈佳俞回头看了她一眼,安抚地笑了笑,眼神却依旧带着戾气:“没事,我还没说完呢。这种人,就该好好骂醒他!”她转回头,眼神里的轻蔑更甚,语气里满是嫌弃:“就你这种货色,就算去扫厕所,我都嫌你污染环境!你根本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
傅珵云缓缓点头,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带着无尽的疲惫与自嘲:“嗯。”
“嗯个屁!”陈佳俞像是被他这副无所谓的样子激怒了,音量陡然拔高,尖锐的声音在停车场里回荡,“你以为你现在事业有成,把公司做得风生水起就了不起了?还不是个只会给人添麻烦的废物!换张皮就能摆脱你骨子里的恶臭了?真是自作多情!别以为没人知道你的那些破事!”
傅珵云沉默着,没有反驳,只是垂着眼,任由那些恶毒的话语钻进耳朵里,在心底反复撕扯。
“废物就是废物,就算把事情做得再漂亮又怎样?”陈佳俞不依不饶,唾沫星子几乎要溅到他脸上,眼神里满是鄙夷,“你以为你能骗过所有人?你的本质还是那个没用的垃圾!永远都改不了!”
“废物又能怎样?”傅珵云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能怎样?”陈佳俞翻了个白眼,语气充满了不屑,仿佛听到了最可笑的话,“反正你做什么都带着一股让人作呕的味道!不管你怎么装,都掩盖不了你废物的本质!”
傅珵云抬起眼,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一丝微弱的、近乎固执的光芒,像是在黑暗中挣扎的星火:“总有人会觉得我不是废物,总有人明明知道我不好,还愿意靠近我……总会有的。”他想起林清远依赖的眼神,想起陈九洋默默的守护,想起刘柳看似调侃实则关心的话语,想起那些还留在他身边的人,那是他仅存的支撑。
陈佳俞却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捂着嘴笑了起来,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笑出来了:“就你?傅珵云,你别在这儿自欺欺人了!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配吗?从头到脚,你哪一点值得别人真心对待?你告诉我!”
傅珵云张了张嘴,想反驳,想说出那些人对他的好,却被陈佳俞抢先一步打断,语气越发刻薄:“一个地方都没有!废物能有什么值得别人珍惜的地方?说出来不怕笑掉人大牙!别再做白日梦了!”
“就算有……”傅珵云的声音越来越小,那点微弱的光芒也渐渐黯淡下去。
“就算有?”陈佳俞猛地收住笑,眼神变得凶狠,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那那个人呢?他在哪里?你连保护他的能力都没有,还好意思说有人愿意靠近你?你他妈就是个笑话!天大的笑话!”
“我有能力保护他!”傅珵云的情绪终于有了一丝波动,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丝绝望的嘶吼,像是在为自己辩解,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你有?”陈佳俞像是听到了本世纪最荒谬的话,挑眉反问,语气里满是嘲讽与不信,“你有个屁的能力!如果你有,那林清涵呢?你爱他,想护着他,可他现在在哪?!他死了!都是因为你!是你害死了他!”
傅珵云的身体猛地一僵,像是被一道惊雷劈中,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林清涵”这三个字,像是一把最锋利的刀,瞬间刺穿了他所有的伪装,将他心底最深的伤口狠狠剖开。
“你连自己最爱的人都留不住,把所有重要的东西都弄丢了,偏偏把你这条最不值钱的废物命留着!”陈佳俞越说越激动,眼眶都红了,语气里带着歇斯底里的愤怒与悲痛,“如果我是你,早就一头撞死了,哪还有脸活着!靠!你怎么还有脸活着!”
傅珵云的头缓缓垂了下去,肩膀微微颤抖,像一片秋风中摇摇欲坠的叶子,沉默得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陈佳俞的话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他心底最脆弱的地方,将他所有的骄傲、所有的支撑都砸得粉碎,只剩下无尽的自责与绝望。
“你说话啊!”陈佳俞推搡着他的肩膀,一下比一下用力,语气里带着歇斯底里的愤怒,“别跟个真废物似的杵在这儿!我真替清涵哥感到悲哀,他怎么会爱上你这种没用的东西!你对得起他吗?!你对得起他的付出吗?!”
“说话!我问你话呢!”陈佳俞的声音越来越大,几乎是在咆哮,手上的力道也越来越重,傅珵云的身体被她推得连连后退,“你装什么聋子哑巴?你现在就像一堆被人遗弃的垃圾,恶心又碍眼!赶紧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那些恶毒的话语像洪水般将傅珵云淹没,他感觉自己的胸腔里灌满了冰冷的河水,窒息得快要喘不过气。他漂浮在这片绝望的洪水里,任由那些恶意将他的身心侵蚀得千疮百孔,体无完肤。
直到一颗晶莹的泪珠,毫无预兆地从他眼角滑落,砸在胸前的衬衫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像一朵绝望绽放的花。
仿佛是这颗眼泪拥有魔力,原本汹涌的“洪水”骤然退去。陈佳俞看着那滴落在傅珵云衣襟上的泪珠,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停下了动作,到了嘴边的辱骂也咽了回去,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惊讶,有错愕,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傅珵云依旧保持着低头的姿势,像一根腐朽已久的枯木,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反应,只有肩膀还在微微颤抖,泄露着他压抑的悲伤。
陈佳俞的怒火像是被这滴眼泪浇灭了大半,她看着眼前这个一米九的大男人,突然觉得有些荒谬,又有些烦躁,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耐烦:“靠!老子都没哭,你哭个屁!一个大男人,说两句就哭,真他妈没出息!窝囊废!”
她从包里掏出一包纸巾,狠狠扔在傅珵云身上,纸巾散落一地。她拉着还在发愣的张芸熙,头也不回地走了,脚步匆匆,像是在逃离什么。“晦气!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才遇到你!”走了几步,还不忘回头骂了一句。
傅珵云依旧维持着原来的姿势站在原地,眼神空洞,没有去捡掉在脚边的纸巾。那包纸巾对他来说毫无意义,他需要的不是纸巾,而是那个再也回不来的人,是那段再也无法重现的时光,是那份能让他重新振作的温暖。
他的身体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后背重重地撞在了车身上,传来一阵钝痛,那痛感顺着脊椎蔓延开来,才让他混沌的意识有了一丝清明。
他缓缓打开车门,坐进驾驶座,没有发动车子,只是静静地看着前方。停车场的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灰尘与机油的味道,前方像是一片没有尽头的黑暗,就像他此刻的人生,看不到一点光亮。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天边泛起一丝微弱的暮色,他才缓缓发动车子,驶出了停车场。车子在马路上漫无目的地行驶着,穿过繁华的街道,越过寂静的小巷,最后停在了那间充满回忆的小屋前。
傅珵云下了车,脚步虚浮,像个喝醉酒的疯子,踉跄着走到门口,掏出钥匙打开门,然后反手将门反锁,仿佛这样就能将所有的恶意和痛苦都隔绝在外,守护住这最后一片属于他和林清涵的净土。
屋子里一片漆黑,他没有开灯,踉踉跄跄地走进卧室,摸索着坐在床边。他蜷缩起身体,将脸埋在膝盖里,整个人缩成一团,像个受伤的孩子,在黑暗中寻求一丝安全感。
黑暗包裹着他,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他紧紧缠绕。他知道,就算此刻打开灯,那些光亮也不属于他——他的世界,早在林清涵离开的那一刻,就已经陷入了永恒的黑暗,再也不会有光明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