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渊行至雾灵山南麓时,身后总跟着一道小小的影子。
起初他只当是山中风动,直到第三日午后,那影子终于鼓足勇气追上来,气喘吁吁地拽住他的袍角。
“玄渊先生!你等等我!”阿竹脸上沾着泥灰,粗布短打被荆棘划破了好几处,手里却紧紧攥着半截青竹:“我跟了你三天了,你收我当徒弟吧!”
玄渊侧身避开他的手,暗紫色长袍拂过路边的野草,银线流云纹在日光下泛着冷光。“我非修士,更不授徒。”
他的声音比山涧的冰泉更冷:“你该回落霞镇,过你的日子。”
“可我已经没有家了!”阿竹梗着脖子,眼眶泛红却不肯落泪,“回春堂掌柜被官府抓了,镇里的人都说我跟着你这‘妖人’学坏了,没人肯收留我,再说……”
他举起手中的青竹,竹节上刻着歪歪扭扭的符文:“我能看懂你贴在石缝上的符!我娘说我生下来时手里就攥着片竹叶,我肯定有修仙的天赋!”
玄渊的目光落在那青竹上,符文虽歪扭,却隐隐透着一丝灵气流转。
他指尖微动,袖中的墨玉玉佩传来极淡的暖意。
“修仙之路九死一生,非儿戏。”
“我不怕!”阿竹挺了挺单薄的胸膛:“我想变得像你一样厉害,能看穿坏人,能救好人,还能……还能自己保护自己。”他顿了顿,声音低下去:“我不想再被人欺负了。”
山风掠过树梢,吹起阿竹额前的碎发,露出一双亮得惊人的眼睛,像藏着未落的星辰。玄渊望着他紧握青竹的手,那双手布满薄茧,却稳得不像个少年。
“修仙需断尘缘,耐孤寂。”玄渊转身继续前行,声音清冷如旧:“你若能跟上我的脚步,待到下一座城镇,便自寻去处。”
阿竹愣了愣,随即狂喜地追上去:“先生你答应了?!我能跟上!我从小在山里跑,肯定能跟上你!”
接下来的路,玄渊的身后始终跟着个蹦蹦跳跳的身影。
阿竹话多,一路絮絮叨叨问个不停,从天上的流云问到地上的草木,玄渊却极少回应,只偶尔在他踩错山路时淡淡提醒一句
“左拐”
“有蛇”。
行至一处峡谷时,天色突变,狂风卷着乌云压顶而来。阿竹被风吹得睁不开眼,却死死盯着玄渊的背影,见他袍角翻飞间,暗紫色的衣料竟将狂风都挡在三尺之外。
“先生这袍子是法宝吗?”阿竹逆风喊道。
玄渊未回头,指尖划过袖缘:“不过是加了些御风符文。”
话音刚落,峡谷深处传来一阵嘶吼,一头青面獠牙的妖兽从迷雾中冲出,腥臭的涎水顺着獠牙滴落,直扑落在后面的阿竹。阿竹吓得脸色惨白,却死死攥着青竹不肯后退。
玄渊足尖轻点,身形如流云般掠回,袍袖一挥,一道淡紫色的光刃劈出,正妖兽的前爪。妖兽痛得嘶吼,却更加狂暴地扑来。
“咬破指尖,将血滴在青竹上。”玄渊的声音在狂风中异常清晰。
阿竹虽不懂,却毫不犹豫地照做。鲜血染红青竹的瞬间,竹身上的歪扭符文突然亮起金光,竟化作一道小小的护盾将他护在其中。
玄渊见状眸色微动,指尖凝聚灵力,墨玉玉佩悬浮于空,发出阵阵清鸣。
玉佩上的符文飞入空中,化作一张巨大的网,将妖兽牢牢困住。“此乃‘血鬃獠’,以生人精血为食,你方才以精血催动灵竹,算是误打误撞。”
妖兽在网中疯狂挣扎,玄渊却已转身看向阿竹:“你天生灵脉通透,能以精血引动法器,确有修仙资质。”
阿竹摸着发烫的青竹,眼睛亮晶晶的:“那先生你肯收我了?”
玄渊望着峡谷外渐渐散去的乌云,沉默片刻道:“修仙之道,首重心性,你若能在三日内独自走出这片峡谷,寻到峡谷那头的‘望仙台’,我便传你入门心法。”
“真的?!”阿竹激动得跳起来:“先生你等着,我肯定能做到!”
玄渊看着他毫不犹豫冲进峡谷深处的背影,指尖摩挲着玉佩上的符文。
山风掀起他的袍角,暗紫色的流云纹与峡谷的雾气交织,仿佛在无声地应许着这场跨越尘缘的约定。
三日后,当玄渊站在望仙台的崖边时,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阿竹浑身是泥,脸上却带着灿烂的笑,手中的青竹虽已断裂,却仍紧紧攥着:“先生!我、我做到了!”
朝阳正好从云海中升起,将两人的身影染成金红。
玄渊转过身,从袖中取出一卷泛黄的竹简,递到他面前。竹简上写着“青云诀”三字,笔锋凌厉如剑。
“此乃基础心法,”玄渊的声音依旧清冷,却添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从今日起,你便是我玄渊的弟子。”
阿竹接过竹简,指尖因激动而颤抖,突然“噗通”一声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头:“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