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若真在意,在我出剑的那一刻,便已将我视为彻底的忤逆之徒,又何须等到现在?若他不在意,或者说,他眼中根本没有我这个小虾米的位置,那我此刻的畏缩,岂不更是可笑?
心念至此,步伐反而沉稳了几分。只是,目光不经意间掠过舞长空身上那件纤尘不染的月白色长衫时,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感又涌了上来。
这颜色,太刺眼了。
仿佛永远都是这样。东海学院时是它,史莱克重逢时是它,如今在这海神岛上,依旧是它。纯白,冷寂,不染尘埃,却也……了无生气。
“舞长空,”我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刻薄和尖锐,打破了两人间短暂的沉默,“有没有人说过,你整天就穿这一件白衣?像……”
后面两个字在舌尖滚了滚,最终还是带着一种恶意的试探吐了出来:“……像丧服。我不喜欢。”
话音落下的瞬间,我能清晰地感受到,身后紧贴着的、支撑着我的那个身体,猛地僵硬了一下。
环在我腰侧的手臂肌肉瞬间绷紧,那股原本温和支撑的力量,仿佛凝固成了坚硬的岩石。
他不高兴了?被我戳中了什么?
我几乎能想象到他此刻微蹙的眉头,那总是清冷无波的眼底可能掠过的一丝不悦或……更深的东西?一种隐秘的、近乎报复的快感涌上心头,但很快又被一种莫名的空落和忐忑取代。我是不是……说得太过分了?
然而,预想中的斥责或冷然并未到来。
沉默只持续了极短的片刻,舞长空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是淡淡的,听不出明显的情绪起伏,只是那环在我腰上的手,似乎悄然松开了几分力道:
“原来你现在不喜欢了……”他的语气里似乎夹杂着一丝难以捕捉的……怅然?随即,一个出乎意料的问题抛了过来,“那你现在,喜欢我穿什么颜色的衣服?”
我微微一怔。
喜欢?他穿什么颜色的衣服?这问题本身就很奇怪。他的穿着打扮,向来是他自己的事,清冷孤高如他,何曾在意过旁人的喜好?更遑论是我这个……学生?不,或许连学生都算不上。
“我何时说过喜欢看你穿白衣?”我下意识地反驳,声音里带着几分困惑和莫名的烦躁。记忆中,我从未对此表达过任何看法,无论是喜欢还是厌恶。他为何会有此一问?
舞长空又轻轻地“嗯”了一声,那声音很轻,尾音似乎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叹息。
他没有再回答,也没有追问,仿佛只是随口一说,又仿佛得到了一个意料之中却依旧令人失落的答案。环绕在我腰际的手臂彻底松开了,那股微凉的、带着支撑力的气息也悄然远离了几分,留下一种空荡荡的感觉。
这短短几步路,通往浊世居所的路,此刻竟显得有些漫长。沉默在我们之间蔓延,只有脚步声在空旷的庭院里回响。
终于,来到了那座散发着古朴厚重气息的楼阁前。灯火从门内透出,将门口一小片区域照亮。
“都进来吧。”浊世低沉的声音再次从屋内传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舞长空在我身侧停下脚步。他深吸了一口气,那动作极其轻微,但我离得近,还是清晰地捕捉到了。
他彻底放开了原本虚扶在我身侧的手,示意我自己站稳。然后,他微微低下头,似乎整理了一下情绪,这才挺直腰背,迈开大步,率先走进了那扇透出温暖光亮的门扉。他的背影依旧挺拔如松,月白色的长衫在灯光下显得格外醒目,也……格外疏离。
我抿了抿唇,压下心头那点莫名的异样,跟随着唐舞麟他们四人,也踏进了门槛。
屋内陈设古朴简洁,带着一种沉淀的岁月感。壁炉里燃着松木,发出噼啪的轻响,驱散了海神岛夜间的寒意,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松香和旧书的味道。
浊世端坐在主位的太师椅上,目光如炬,扫视着我们这几个新来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