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不来

晨光，以一种极其不友好的方式，透过窗户上糊着的、早已失去韧性的旧报纸缝隙，斜斜地刺了进来。

那光线浑浊，裹挟着空气中漂浮的微尘，形成一道道光束，直直地落在我紧闭的眼睑上。

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铅，每一次试图睁开都牵扯着神经末梢的疲惫，发出无声的抗议。

意识回笼的瞬间，感官也随之苏醒。首先感受到的是身下这张单人床令人绝望的狭窄。

木板床垫的坚硬透过薄薄的褥子清晰地传递上来，咯得后背生疼。昨夜残留的僵硬感依旧盘踞在四肢百骸，像生了锈的零件，每一次细微的挪动都伴随着骨骼轻微的抗议。

然后，是紧贴着我后背的、属于另一个人的体温和重量。

舞长空。

他比我高大得多，即使是在睡梦中似乎也本能地维持着某种挺拔的姿态，但这狭小的空间无情地压缩了他的舒展。

为了勉强容纳下我们两人，他不得不侧身紧贴着我，一条手臂甚至无意识地搭在了我的腰侧，沉甸甸的。他的呼吸均匀悠长，温热的气息拂过我的后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他的清冽气息，若有似无地萦绕在鼻端。

这感觉……太过陌生，也太过拥挤。

昨晚，当这间摇摇欲坠、墙壁斑驳得如同老人脸上皱纹的小屋映入眼帘，当那张窄得几乎只能称之为长凳的单人床成为唯一的选择时，我就该预料到这一夜绝不会好过。

只是没想到，会糟糕到这种程度。

我习惯了以修炼代替睡眠。在魂力流转的冥想中，精神会进入一种澄澈空明的状态，身体虽然静止，灵魂却仿佛在无垠的虚空中休憩。

那是一种高效而纯粹的恢复。

然而昨夜，在这张嘎吱作响、仿佛随时会散架的单人床上，在舞长空无孔不入的存在感包围下，修炼？根本是天方夜谭。

每一次试图凝聚魂力，他的体温、他搭在我腰上的手臂重量、他拂过颈后的呼吸，都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轻易地搅碎了那点可怜的专注。

一整夜，我就在这种半梦半醒、浑身僵硬、精神高度警惕的状态中煎熬。意识像一叶在惊涛骇浪中颠簸的小舟，始终无法真正沉入安宁的港湾。

后半夜，他似乎睡得沉了些，手臂无意识地收紧了些许，将我往他怀里带了带。

那一瞬间的紧密贴合，让我浑身肌肉瞬间绷紧，几乎要条件反射地将他震开。

最终，只是僵硬地维持着原状，任由那令人窒息的暖意包裹着我，直到天色泛白。

结果就是，此刻的我，精神萎靡得如同霜打的茄子。脑子里像是塞满了浸水的棉花，沉重又混沌。视线都有些模糊不清，看那浑浊的光束都带着重影。这感觉，真是糟透了。

就在我试图再次凝聚涣散的意志，考虑要不要强行运转一下魂力驱散这该死的困倦时，身后紧贴着的热源和重量倏然消失了。

床板发出一声如释重负的呻吟，接着是衣物细微的摩擦声和极其轻缓的脚步声。

他醒了，而且已经起来了。

（来晚了，来晚了，来晚了，今天有点事情，坐了一下午的火车，没啥时间，明天再加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