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我们普通的活着,和大部分一样,毕业,工作 。谢子期也没有选择继续读研,在当时,本科学历已经足够我们在社会上混口饱饭吃了。
稍微有些不同的是,高中三年大学四年我们谁也没有谈过一次恋爱。倒不是没人喜欢,我知道,谢子期也知道,每次他与他人靠近后我眼里的不安与恐慌。
那是那一晚的代价,我接受不了任何比我还要亲密的东西——任何。
我想我病了,一直,从未好过。
但他也没有要治好我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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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子期在我就业稳定后选择当消防员去了。
我是自私的,我接受不了他离开我的可能,我已经一无所有了。
于是,
我们大吵一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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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很晃眼,面前的人的脸模糊了。或是下了雨,不然怎么会听见水滴落下的声音呢?我早就知道的,母亲她死去的消息,在那晚躲在门后听着李竹兰叮嘱谢子期的话。
她是怎么死的呢?他们说是她自己跳的河,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去见我爸了。小时候不太明白,只是固执地去等,希望他们也能将我接走。但谢子期来了,他们不来也没关系了。直到现在,翻起回忆的碎片才惊觉母亲大约是早早精神状态不太好了,后来我悄悄打听过,那次他见面的男人嫌弃她有个十岁的儿子,说了很多不好听的话,一时幻觉便落了我一人在这人间。
但是当旧事从谢子期口中吐出时,我还是沉默了很久,恍惚了很久。直到他轻轻走上来替我摸去眼泪,这才惊觉外面根本没下过雨,全是泪罢了。
我妥协了,他要拿搬出去住狭我。只是那时起,他总是说着对不起的话。但我实在是想不起来那天,歇斯底里解开伤疤的样子了。
日子过着,却有风雨欲来的不安感后来我以为谢子期每天忙的很晚,担心他累了家里没人照顾,于是便辞了工作,回到家里做自由写手,稿费虽然少但也足够。
我真当永远忘不了那一天。购完物,天却下着暴雨,我和谢子期便到了百货楼里避雨。只是忽然接到了紧急任务,正是在这百货楼楼顶。他便抛下我一人往外冲了上去,让我等他。
这是一个很坏的主意,它几乎成了我活着的时候每夜的梦魇。我就站在门口,看着,听着,那巨大的,震耳欲聋的肉体与地面的撞击声。是他死了,围观的人群在骚乱着,说着,死的不是跳楼的那个,是一位消防员。
空气变得稀薄了,视线又犹如当年吵架时那般模糊不清,红的白的被滂沱大雨冲刷着,来了救护车,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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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的日子过得稀里糊涂地,谢子期被李竹兰带着了。那是我最后一次看见她,苍老悲哀着弓着背,不知道什么时候花白的头发落着看不清脸色,她抱着小小的盒子囔囔着:“儿子,儿子。”
送别那天我也见到了谢子期的生母,她衣着干净,冷冷地面色不见半丝悲伤。她似乎瞧不起这里的任何人——包括谢子期,但我无暇顾及她是为了什么而来。因为除了待在那四四方方的相框旁我哪也不想去,双腿也似残疾那般,走也走不动了。
谢子期是因公殉职,他生父觉得光荣便认了回来,陪着他的生母一同,哭着的脸不见半点悲哀,只是大叫地喊着儿子啊之类的话。
堵着塞着,我终日说不出话,也没什么情绪,分别是件常事。我早早就知道了,与母亲的,与幼时无数被领养走的孩子的,直到谢子期。眼睛干涩的落不出一滴眼泪,混沌的情感直到他死去了,也无可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