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的雨丝缠着槐花香,我在青石板路上数到第七个水洼时,终于看见了那扇朱漆斑驳的大门。铜门环上的饕餮兽首沾着雨水,獠牙间衔着的铁环冷得像块冰。这次的任务是离开这个阴气森森的老宅。
"吱呀——"
推开门刹那,潮湿的霉味混着陈年檀香扑面而来。正厅八仙桌上摆着青瓷茶具,杯沿还凝着水珠,仿佛方才有人在此啜饮。我的手指抚过雕花木椅,指腹沾了层薄灰,却在触到第二把椅子时猛地缩回——这把椅子是温的。
"姑娘可是迷了路?"
清朗的嗓音惊得我险些碰翻茶盏。转身时月白长衫掠过门槛,少年执伞立在雨幕中,伞面绘着并蒂莲,水珠顺着伞骨滚落在他肩头。他生得极好看,眼尾一颗朱砂痣在雨气里洇成胭脂色。
"我叫易遇。"他收起纸伞,水珠在青砖上晕开蜿蜒的痕迹,"这座宅子..."话未说完,正厅的西洋钟突然敲响,惊起梁间栖着的灰鸽。我数着钟声,后背渐渐发凉——这座停摆多年的老钟,此刻正指向子时三刻。
易遇引我至西厢房暂住,说等雨停便送我出去。推开雕花木门的瞬间,铜镜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我装作整理鬓发凑近镜面,镜中倒影却比我慢了半拍。当我的手指触到冰凉镜面时,倒影忽然勾起唇角——那分明是张男人的笑脸。
"姑娘?"
易遇的声音让我浑身一颤。转身时他端着红漆托盘站在门外,烛光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那影子竟像藤蔓般缠住了我的影子。我强压下心悸,看着他布好宵夜。青瓷碗里的酒酿圆子泛着桂花香,汤匙搅动时,一粒糯米粘在了碗底的血色印记上。
后半夜我被滴水声惊醒。月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地上烙出扭曲的枝桠。循着水声来到后院,古井边的青苔湿得发亮。井沿上搭着件月白长衫,水珠正顺着衣角往下滴落。
"易遇?"我轻声唤道。蹲在井边的人转过头,眼尾朱砂痣艳得刺目。他朝我伸出手,掌心躺着一枚龙凤玉佩:"这是你落下的。"
我后退半步,袖袋里的玉佩突然发烫——临行前易遇明明说这玉佩能辟邪。井水在此刻泛起涟漪,倒映出的星**然变成血红喜字。易遇的手扣住我的腕子,体温冷得像浸过井水:"拜过天地,你就是我的新娘了。"
铜锣声突兀地炸响,前院骤然亮起灯火。易遇抓着我的力道一松,真正的易遇提着灯笼疾步而来,他肩头落着槐花瓣,发梢还沾着夜露:"快离开井边!"
我被拽得踉跄后退。井中忽然伸出无数苍白手臂,攥住了假易遇的脚踝。他露出森森白牙,在坠入井中的瞬间化作青烟,只余阴恻恻的笑声在庭院回荡:"明日戌时,合卺酒等着娘子..."
晨光爬上窗棂时,昨夜种种恍若噩梦。易遇端着铜盆进来,水面浮着的艾草沾着露珠。他今日换了竹青长衫,发尾用红绳松松系着,倒真像旧时深宅里养出的清贵公子。
"那是易玉。"他绞干帕子递给我,指尖有淡淡药香,"三十年前战乱时死在井中的冤魂。"铜盆里的水突然泛起涟漪,映出张扭曲的人脸,我慌忙推开铜盆,水泼在青砖上竟渗出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