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琴音撩动的好奇心

第二章：琴音撩动的好奇心

夏夜的风裹着槐花香，卷着白日残留的暑气，掠过城市的每一个角落。柏油马路还残留着滚烫的温度，蝉鸣在枝叶间忽远忽近，直到暮色如打翻的墨水瓶，将最后一缕天光慢慢吞噬。

乔榕把琴房的窗户推开半扇，让穿堂风灌进来。琴凳前的谱架上，《致爱丽丝》的曲谱已经被翻得边角卷起，铅笔批注密密麻麻爬满空白处。她习惯性地把马尾松了又扎，指尖在琴键上轻轻试音，那架老钢琴立刻发出几声沙哑的共鸣。“该调律了。”她小声嘟囔着，忽然想起上周在乐器行遇到的老师傅，对方说这台二手琴的榔头磨损得厉害，再这么弹下去，音色怕是要彻底走样。

第一个音符落下时，琴房的灯光突然闪了一下。乔榕吓了一跳，随即笑自己胆小。旋律像解冻的溪水，从她指缝间汩汩流出。弹到快板部分，她的手腕不自觉地加快摆动，脚在踏板上精准起落，仿佛能看见贝多芬伏案疾书时，羽毛笔在羊皮纸上沙沙作响的模样。窗外的树叶被风吹得簌簌响，恍惚间竟像是给琴声打着拍子。

周景欲拖着两个沉甸甸的行李箱，在公园小路上走得气喘吁吁。搬家公司临时爽约，他只能自己折腾这堆家当。纸箱棱角硌得肩膀生疼，衬衫后背洇出大片汗渍。就在他咬牙切齿地咒骂时，一阵清亮的琴音突然撞进耳朵。那声音像把钥匙，“咔嗒”一声打开了他紧绷的神经。循着琴声望去，远处琴房的窗户透出暖黄光晕，隐约能看见晃动的人影。

“这年头还有人在公园练琴？”他嘀咕着，把行李箱藏在灌木丛后。凑近才发现，弹琴的竟是白天帮他搬过纸箱的女孩。乔榕正全神贯注地攻克一段三连音，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发梢随着动作轻轻晃动。窗台上摆着半瓶喝剩的矿泉水，瓶身上用记号笔写着“乔”字。周景欲倚着墙根，看她反复练习某个小节，直到流畅的旋律终于倾泻而出。月光爬上他的肩头，在青砖地上投出长长的影子，连身后行李箱轮子发出的吱呀声都没察觉。

篮球场的照明灯把场地照得亮如白昼。赵阳弓着背运球，球鞋与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声响。“注意联防！”队长的吼声混着此起彼伏的加油声。赵阳瞅准空当，突然加速突破，起跳瞬间却感觉脚底打滑——原来是之前洒落的运动饮料还没干透。他整个人往前扑去，手肘重重磕在地上，火辣辣的疼。

“哈哈哈哈！赵阳这是要表演街舞啊！”队友们笑作一团。赵阳狼狈地爬起来，膝盖上蹭破了皮，嘴里还硬撑：“战术！这是声东击西！”说着弯腰捡起滚到篮架下的篮球，发现球皮上沾着片枯叶。他恶狠狠地把叶子拍掉，心里暗暗发誓：“下一球必须灌篮！”重新上场时，他故意绕到三分线外，虚晃一枪骗过防守队员，跃起时听见球鞋与地面发出的尖锐摩擦声，篮球划出完美弧线，空心入网。场边爆发出的欢呼声里，他偷偷揉了揉还在发烫的手肘。

图书馆的中央空调发出轻微的嗡鸣。陆然戴着金属框眼镜，面前摊开的《存在与虚无》上贴满便签。当他正对着“自在与自为”的论述发呆时，突然听见重物落地的声响。抬头一看，穿白衬衫的女孩正蹲在地上手忙脚乱地收拾散落的书籍，几本诗集封面上印着泰戈尔的肖像。

“我来帮你。”陆然慌忙起身，结果碰倒了桌上的水杯。透明的水珠在《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的封面上晕开，他手忙脚乱地抽纸巾擦拭，却听见女孩憋笑的声音。“对不起，真的太抱歉了。”夏婉清抱着书站起来，发梢还沾着书架上的灰尘。两人同时伸手去捡最后一本书，指尖相触的瞬间，仿佛有电流顺着手臂窜上心头。陆然感觉喉咙发紧，连平时最擅长的哲学理论此刻都忘得一干二净。

夜风越吹越凉，琴房的琴声渐渐弱了下去，篮球场传来收拾器材的响动，图书馆的顶灯熄灭了大半。这些在城市不同角落发生的故事，像散落的拼图碎片，此刻还看不出完整的模样。但谁又能说，这些看似偶然的相遇，不会在未来的某一天，拼凑出意想不到的图案呢？也许下一次，乔榕会在调琴时偶遇周景欲，赵阳会在球场边捡到夏婉清遗落的诗集，而陆然翻开《雪国》的第一页，就会发现夹着一张写满心事的便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