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A市初夏的晨光透过落地窗洒进餐厅，沈聿系着领带，眼睛盯着平板上的股市行情。咖啡杯旁放着车钥匙，反射出一道冷光。

“哥哥，早安”

软糯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沈聿抬头，看见沈祈越穿着蓝色条纹睡衣，头发翘起一撮，正揉着眼睛向他走来。十岁的孩子比半年前长高了不少，但脸上仍带着稚气的婴儿肥。

“早”沈聿简短回应，目光重新回到平板上，“陈叔做了你爱吃的松饼”

沈祈越爬上椅子，双腿悬空晃荡着，伸手去够蜂蜜罐。沈聿余光瞥见，不动声色地将罐子推到他面前。

“今天哥哥几点回来？”沈祈越咬了一口淋满蜂蜜的松饼，嘴角沾上一点金黄色。

“和平时一样”沈聿放下平板，拿起车钥匙，“林老师九点到，别又躲在游戏室让人找”

沈祈越嘟起嘴：“上次是因为我在解那道数学题！林老师说那道题初中生都做不出来，但我解出来了！”

沈聿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嗯，听说了。”他站起身整理西装，“我走了。”

一只小手突然拽住他的衣角。沈聿低头，对上沈祈越亮晶晶的眼睛：“哥哥，今天能带上次那家蛋糕店的草莓蛋糕吗？就一小块！”

沈聿挑眉：“昨天不是才吃过甜食？”

“我保证今天把林老师布置的英语作文写得特别好！”沈祈越举起三根手指，做出发誓的动作，“两千字！”

“一千字就够了”沈聿轻轻拍开他的手，“回来给你带”

走出门时，沈聿听见身后传来沈祈越欢呼的声音。他摇摇头，坐进驾驶座。后视镜里，他能看见沈祈越的小脸贴在餐厅窗户上，正朝他挥手。

车子驶出别墅区，沈聿按下蓝牙耳机：“周律师，那份股权转让协议的审查有结果了吗？”

A大商学院的教学楼前，沈聿刚结束上午的课程，手机震动起来。屏幕上显示“沈敬文”三个字让他眉头一皱。

“叔叔”

“小聿啊”电话那头传来沈敬文故作亲切的声音，“林老师给我打电话了，听说祈越最近学习进步很大？”

沈聿握紧手机：“林老师应该直接向我汇报”

“哎呀，毕竟我是法定监护人嘛”沈敬文笑道，“那孩子智商测试结果你看了吗？160，简直是天才！你父亲要是知道...”

“有事直说”沈聿打断他。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董事会下周一会讨论西郊那个项目。你刚上大学，这些事太复杂，叔叔替你出席就好。”

沈聿冷笑：“不必。父亲留给我的40%股份，我有权亲自参与决策”

“随你吧”沈敬文的声音冷了下来，“对了，周六我带祈越去游乐园。这孩子跟我提了好几次了”

沈聿的指节发白：“他周六有钢琴课”

“取消就是了。孩子需要放松，不能总关在家里”沈敬文不容拒绝地说，“下午两点，我派人去接他。”

电话挂断，沈聿盯着手机屏幕，胸口发闷。半年来，沈敬文每隔几周就会找各种理由带走沈祈越，每次回来后孩子都会变得沉默寡言，问起去了哪里也支支吾吾。更让沈聿不安的是，有两次他偶然发现沈祈越书包里多了些昂贵玩具，孩子却说是“叔叔给的礼物，但不能告诉哥哥”

沈聿打开手机相册，翻到上周拍的照片——沈祈越趴在他书房的地毯上做数学题，小脸严肃地皱成一团。那天晚上，孩子兴奋地跑来告诉他解出了一道大学水平的微积分题。

“哥哥！你看！”沈祈越眼睛亮得像星星，“林老师说这是大学生才会的！”

沈聿记得自己当时揉了揉那颗毛茸茸的小脑袋：“嗯，很厉害。”

就这么简单的三个字，却让沈祈越高兴得一晚上都在哼歌。

收起手机，沈聿做了个决定。周六他一定要弄清楚沈敬文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傍晚六点，沈聿的车驶入别墅车库。他手里提着一个小纸盒——那家沈祈越最爱的蛋糕店的招牌草莓蛋糕。

刚推开门，一个身影就如炮弹般冲了过来。

“哥哥！”

沈聿条件反射地蹲下身，接住扑过来的沈祈越。九岁男孩的冲击力已经不小，撞得他后退了半步。

“说过多少次，别跑这么快”沈聿皱眉，却顺手扶正了沈祈越歪掉的衣领。

沈祈越仰起脸，眼睛直勾勾盯着沈聿手中的纸盒：“是草莓的吗？”

“嗯”沈聿将蛋糕递给迎上来的管家，“饭后才能吃”

“我今天写了三千字的作文！”沈祈越迫不及待地报告，“林老师说可以拿去参加初中组比赛！还有数学，我把你书架上那本《高等代数》的前三章都看完了！”

沈聿挑眉：“能看懂？”

“有些地方不太明白”沈祈越拉着他的手往书房走，“但林老师帮我解释了矩阵的概念，我还试着解了几道题！”

书房的书桌上摊着几页写满公式的草稿纸，旁边是沈聿大学用的《高等代数》教材，翻到特征值那一章。沈聿拿起草稿纸，上面密密麻麻的推导过程虽然有些地方跳步明显，但思路基本正确。

“哥哥，对吗？”沈祈越紧张地拽着他的衣角。

沈聿放下纸张，对上弟弟期待的眼神。那双眼睛和父亲如出一辙，却有着父亲从未展现过的纯粹热情。

“很不错”他轻声说，伸手揉了揉沈祈越的头发。

孩子的脸瞬间亮了起来，像是得到了全世界最好的奖励。他突然抱住沈聿的腰，把脸埋在他怀里：“我会更努力的！以后要帮哥哥管理公司！这样哥哥就不用那么累了！”

沈聿身体一僵，他蹲下身，与沈祈越平视：“谁教你说这些的？”

沈祈越眨了眨眼：“没...没人。我就是看哥哥每天都很忙...”他低下头，“我想帮哥哥”

沈聿胸口泛起一阵酸涩。他抬起沈祈越的下巴：“听着，你只需要做你喜欢的事。公司的事不用操心”

晚餐后，沈聿坐在书房处理邮件，沈祈越蜷在对面的沙发上看一本物理科普书。偶尔孩子会抬头问一些问题，沈聿便简短解答。这种安静共处的时光，不知何时已成为他们之间的常态。

手机震动，一条来自私家侦探的信息：「已确认沈敬文上周与陈董事秘密会面，谈话内容不详，但会面后陈董事账户收到一笔来自海外公司的转账。」

沈聿锁上手机屏幕，看向正专注阅读的沈祈越。灯光下，孩子的侧脸显得格外柔软无害。沈聿想起半年前在葬礼上第一次见到这个“弟弟”时，自己满心的怀疑与抗拒。

现在，他只知道一件事：无论沈敬文在谋划什么，他都不会让任何人利用这个孩子。

“哥哥”沈祈越突然抬头，“原子为什么会自发衰变呢？”

沈聿合上电脑：“因为它们在寻找更稳定的状态”

“就像人一样吗？”沈祈越歪着头“我也在找更稳定的地方”他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现在我找到了”

沈聿喉头发紧。他站起身，走到沈祈越面前，轻轻拍了拍他的头：“该睡觉了”

沈祈越乖巧地合上书，跳下沙发，却在门口停下脚步：“哥哥，周六我能不去游乐园吗？我想在家看书。”

沈聿眯起眼睛：“为什么不想去？”

“没...没什么”沈祈越低头玩着手指，“就是...不太想去”

沈聿蹲下身：“祈越，看着我。叔叔是不是让你做什么事？”

沈祈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没有！就是...他说要带我去见一些重要的人，让我表现聪明一点...”孩子突然捂住嘴，像是说错了话。

沈聿的心沉了下去。他握住沈祈越的肩膀：“听着，周六我陪你去。不管见什么人，你都跟在我身边，明白吗？”

沈祈越点点头，突然扑进沈聿怀里：“哥哥，你别生气...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

沈聿轻轻拍着弟弟的后背，眼神却冷了下来。明天他要亲自会会这位“关心”侄子的叔叔，看他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去睡吧”他松开沈祈越，“明天给你带芒果布丁”

沈祈越眼睛一亮：“真的？那我能熬夜看完这本——”

“不能”沈聿打断他，“九点前必须上床”

孩子做了个鬼脸，蹦蹦跳跳地离开了。沈聿站在书房门口，看着沈祈越跑上楼的身影，胸口涌起一股强烈的保护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