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季的雨丝斜织着陆家嘴的玻璃幕墙时，周诗雨正踮脚用美工刀撬旧仓库的铁锁。铁锈簌簌落在她磨破边的帆布鞋上，王奕举着便利店买的彩虹伞，伞骨勾住她发尾的蓝紫色挑染——那是上周用丙烯颜料混着发胶染的，此刻在雨帘里像道流动的极光。
“三、二、一——”锁芯弹开的瞬间，陈年灰尘混着雨水的腥甜扑面而来。仓库深处立着面巨大的弧形幕布，边角垂落的金丝绒缀着褪色亮片，像被揉皱的旧星辰。王奕的速写本在伞沿滴水声中翻开，炭笔迅速捕捉下周诗雨踩过积水时，裙摆与脚踝倒映在水泥地上的破碎镜像。
“投影仪架这儿。”周诗雨甩开发梢水珠，指尖在幕布上划出银亮轨迹。她不知从哪摸出串圣诞彩灯，缠在生锈的钢架上，暖色光晕里忽然扬起片羽毛——是去年天台野餐时，从野草莓汁星芒旁捡的鸽子翎羽。王奕接住它时，发现羽毛根部还沾着点未干的镉黄，像朵微型向日葵。
暴雨突至的刹那，投影仪突然亮起。周诗雨的芭蕾旧录像在幕布上跳动，像素雪花覆盖她旋转时扬起的红丝带。王奕把速写本举过头顶挡雨，却看见雨水顺着纸页纹理，将炭笔线条晕成莫奈式的睡莲池。她忽然抓起雨伞抛向空中，伞面在地面积水中旋转，映出幕布上破碎的天鹅倒影。
“接着！”周诗雨扔来袋荧光颜料，靛蓝色在王奕手背绽开时，她已单脚点地跃上废弃的升降台。锈迹斑斑的铁链发出吱呀声，她的影子被投影仪拉长，在幕布与墙面间游走，裙摆扫过之处，荧光粉泼溅成星群轨迹。王奕踩着积水冲过去，银链勾住她脚踝，两人在摇晃的平台上笑出眼泪，看颜料混着雨水顺着幕布流成发光的河流。
雷声轰鸣时，周诗雨忽然关掉投影仪。仓库陷入短暂的漆黑，唯有彩灯串在雨帘中明灭。王奕摸到她指尖的荧光颜料，正沿着自己掌纹画螺旋线，像在丈量彼此的脉搏。“听。”周诗雨轻声说，雨声突然有了节奏——是她用鞋跟叩击铁皮屋顶的节拍，混着王奕用速写本拍打大腿的鼓点，在空旷空间里织成即兴的芭蕾舞曲。
应急灯突然亮起的瞬间，她们看见幕布上的水痕已风干成抽象画。周诗雨扯下脖子上的红丝带，蘸着荧光蓝在幕布角落写：破茧。王奕的炭笔同时落下，在她名字旁边画了只振翅的飞蛾，翅膀边缘是她们共同调色盘里的混色——镉黄与群青纠缠，像日出时的江面。
雨停后，她们躺在幕布前的积水中，看天窗漏下的光束穿过羽毛与彩灯，在天花板拼出蝴蝶形状的光斑。周诗雨的手指勾住王奕腕间银链，晃出细碎的光纹：“上次在旧剧场看到的裂痕花开了，你说我们能不能让这仓库的霉斑，也变成会呼吸的星星？”
王奕翻了个身，鼻尖蹭到她锁骨处的玉兰香膏。远处传来陆家嘴金融楼的报时声，却被她们用颜料罐敲出的节奏盖过。她摸出包里的创可贴，替周诗雨膝盖新磕的伤口贴上，发现创可贴边缘不知何时被剪成了天鹅形状——是昨夜对方在台灯下偷偷做的手工。
收拾器材时，周诗雨忽然举起那根鸽子羽毛，对着光束转动。细小的彩虹在羽管里流转，落在王奕新画的速写纸上，恰好补上天鹅翅膀的留白。她们背着画具走出仓库，潮湿的风掀起周诗雨卫衣上的玉兰干花，花瓣飘落时，王奕看见它在积水里的倒影，正与自己速写本里的飞蛾重叠。
巷口的电子屏忽然故障，雪花点中跳出支旋转的芭蕾足尖——是周诗雨上次用投影仪打在云层的影像。两人相视而笑，看那道虚拟的光穿过真实的雨幕，在写字楼群间织出条发光的纽带。王奕腕间的银链轻晃，链坠上不知何时多了颗荧光蓝的小珠子，像从幕布河流里捞起的星星碎片。
暮色漫过黄浦江时，她们在仓库外墙发现株从砖缝里钻出的三叶草，叶片上沾着未干的荧光颜料。周诗雨掏出口红，在旁边画了扇打开的窗，窗框里挤满她们曾画过的晨光、草莓汁星芒与破碎天鹅。王奕的炭笔跟着落下，给窗台上添了盆绿萝，藤蔓正沿着“破茧”两个字蜿蜒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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