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奈布站在衣橱前面挑选衣服。
他对于衣服的要求向来不太高，穿着舒服就行，至于辣不辣眼睛，就是别人的问题了，反正他自己又看不到。不过由于自己之前一直在被群嘲，这次他相当聪明的选了一堆兜帽衫--这样一来搭配就不难了，看起来也还过得去。
不过今天出了点变化。
奈布在衣橱的最下面发现了一个整洁的盒子，他隐约记得在医院的时候见过，还是杰克帮他整理好送回来的，不过他那时没仔细看就收起来了。打开之后，里面是一件飘逸的刺客披风，刚好是他的尺码。
“我什么时候有这么一件衣服了?”
还怪好看的呦。
衣服上放着一束干透的玫瑰花，轻轻一掐，花瓣就变成粉末撒下来。玫瑰虽然干枯了，可它的香味却浸透了盒子，连刺客披风上都透出了淡淡的玫瑰味。
衣服下面还放着一把袖珍的手枪，和一副破旧不堪的护肘。手枪只有奈布的手掌大小，通体明亮的朋克金属色，华丽的像个玩具。枪里面只有一发子弹，子弹上雕刻着花纹。
“这把枪要是想造成伤害，至少也得在目标的十米以内，离得远了恐怕都打不到。”奈布在手里把玩着袖珍手枪，“华而不实。”
不过手枪的材质看起来相当不错，“可惜了，再大点就好了。”
“至于护肘……破成这样估计也不能用了吧?”
手枪的旁边还放着一个精装笔记本，看起来有些陈旧了。奈布看着这个本子，慢慢的拿起它，感觉自己眼前零星的闪过了一些记忆的碎片。打开笔记本第一页，上面是全他自己的笔迹，清晰的写着:我是奈布·萨贝达。
短短的几个字，不经意间就掀开了一段自己暗无天日的岁
月。
“杰克是我的朋友，玛尔塔是我的亲人，艾米丽是我的医生……”除此之外，还有一堆零零碎碎的小事，具体精确到了每天吃了什么。看日期，是一年前，在圣心医院时期的笔迹。
因为记忆混乱，所以只能靠这种方法来帮助记事?奈布能想象得到，自己是如何一笔一划的记下这些原本微不足道的小事的。只是看着这些字，都能感受到自己那个时候的茫然与无措。
他又翻了几页，有一页笔记上加了粗:克利切·皮尔森是我的朋友，如果记不住人脸，笔记后面有克利切画的人像。
“我还曾经见过克利切·皮尔森?”
之后的笔记里面频频出现克利切的名字，看样子两个人常常待在一起。笔记里面偶尔会蹦出几个涂鸦，是奈布自己画的，乱七八糟涂的到处都是。他把笔记翻到了最后几页，里面果然有清晰的人脸像。第一张是个长相清秀，眼睛上蒙着纱布的男人，底下有陌生的字迹，是一行小字:记住了这是克利切啊!!!后面的几张里，还有玛尔塔，下面小字写着:脾气暴躁的大小姐，别惹她，当心挨揍。还有杰克的:理发师先生，人很好，做的食物很好吃。还有艾米丽，瑟维，护士……看样子是把与他有过接触的人全都画进去了。
最后一个人像是个戴眼镜的女孩，下面还是克利切写的一行小字:海伦娜·亚当斯，善良热心，不过要注意她是个盲人。
“……我忘记太多的东西了。”
克利切应该是自己在医院里交到的朋友，能在他的笔记本上画画，说明他们俩感情非常好。可他已经完全不记得了，连模糊一点的印象都没有。
奈布感觉到了一种由内而外的悲哀。
记住需要很久，可是遗忘却只有一瞬。
除了人脸像，还夹着几张奈布各种各样的画像和大大小小的涂鸦。每一张都是毫无例外的兜帽加光头，各种姿态的都有，里面居然有一张是奈布被一群医生按住的情景，看的他心塞不已。但不得不说这个克利切的绘画水平很是高超，每一个形象都活灵活现的，只是奈布的眼神看起来有点呆呆的，宛如智障。
“如果有机会见到克利切的话，真的得跟他说句谢谢。”
笔记本里面还夹了几张照片，照片虽然有些旧了，但是还能看到几个人的笑脸，即使过去了一年的时间，也没有褪色。
奈布闭上了眼睛，轻轻的合上了本子，把盒子重新收好，珍而重之的放起来。
白沙街前院里，胖杰克正戴着大墨镜监督秘书记账。他刚刚在谈完一笔大生意，心里高兴，连脸上未消的伤痕都不觉得碍眼了。他本来都打算收工回家了，谁知新年之前居然也能再大赚一笔。他喜滋滋掸了掸衣服，准备回地下室，不过在看到角落里一个略显瘦小的人影时，他的心还是忽悠一下跳空了。
“先、先生?”
奈布当时正准备翻窗进屋，一条腿都迈进去了，听见胖杰克的声音，还是打了个招呼:“啊，是你啊，你好。”
后者胆战心惊的看着他，旁边还站着几个警卫，看见他之后一脸菜色，齐刷刷的举了枪。
“我只是过来拿东西的，不用管我。”奈布走了两步，又回来冲着胖杰克笑了笑，“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胖杰克用眼神示意警卫把枪放下，“需要帮忙吗?”
“不用了，我自己来就行。”
直到看不见奈布的身影了，胖杰克才下低声口令:“赶紧把东西都处理了，别让人抓到把柄!”
旁边的警卫小声说:“老板，反正他只有一个人，地下室那边还有几个警卫，不如我们把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你考虑过干不掉的后果吗?”胖男人冷笑一声，“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我可不想招惹上亡命之徒。”
从某种程度上说，胖杰克相当的理智。先不说奈布只身来到这里，不可能毫无准备，况且他之前冷静下来之后发现自己完全没必要害怕被杀，他身后的关系和门路就能让对方束手束脚，上次的事情是纯粹因为他不小心把奈布彻底激怒了，这次的事情即使被发现了，奈布也不能真的把他怎么样，但是如果是搏命的话……胖杰克觉得自己有点悬。
“那怎么办?”
“先收拾好再说!”
胖杰克指挥手下撤到后院去，把前院空出来--到时候那个雇佣兵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反正他处理的干干净净就没在怕的。
虽然是怎么想的，不过当奈布把一个小袋子扔到他面前时，他还是条件反射的浑身一激灵。
“我在你的前院空地上捡到了火药。第二次。”
胖子要落泪了--火药这个小玩意简直是上帝派来克他的。这次完事之后无论如何也要把那群警卫给炒了，毛手毛脚不说，就连奈布这么大个活人闯进来都拦不住!
“我记得我上次警告过你，不要和纵火犯再有生意往来。”
胖杰克喏喏开口:“那个，我能解释的….…”
“你说吧，我听着呢。”
胖杰克有些词穷。他绞尽脑汁想找出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可是当他想开口时看见奈布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就什么都说不出来
了。
“给你两分钟，想好了再说。”
胖杰克:我有点怕。
但他还是大着胆子开口说:“我没有跟纵火犯来往，真的。”
奈布听了，把袋子里的粉末倒出来撒在桌子上:“那这是怎么回事?”
“啊，这个，这是……”
“做生意的话，应该会有账本吧?放心我对你的账目一点兴趣也没有，我想看的是交易记录。介意我拿来看看吗?”
胖杰克:您在提问的时候能先把枪放下吗?
最后还是秘书拿来了账本。奈布翻来关于纵火犯的那一页，本子上密密麻麻的记满了。
胖杰克战战兢兢的看着奈布翻着账本，心里有股不详的预感。
“……霰弹枪，火焰喷射器，来复步枪……等等，怎么没有火药?”
果然被发现了。胖杰克头皮一炸，然后他感觉自己的头贴上了一个冰凉的东西。
“火药哪去了?”
胖杰克知道他这是生气了，不由得吞了吞口水。尽管他知道奈布不会真的杀了他，但他还是会不由自主的恐惧。
胖杰克有点后悔了。其实他本来也不是什么正经的商人，只是一个在家里混吃等死的二世祖。然后他老爹就托人拉关系给他搞了这么个职务，让他换了个地方混吃等死，偶尔做做生意。
真正的军火商巨头看不上伦敦这点收益，同样也看不上他，事实证明，烂泥扶不上墙就算换了个墙也照样扶不上去。
他有些自暴自弃的想着:看来这回不单是换警卫就能行了，干脆我也换个地方做生意吧，也省的老是提心吊胆的。
想通了就浑身舒畅了，抬头看见奈布还面色不善的盯着他，连忙开口说:“其实您上次来的那天，我接了两笔生意，火药不是那些纵火犯需要的。”
“你上次骗了我?”
“没有没有，其实我只是顺着您说的，把两笔生意合在一起了而已。”
“也就是说，伦敦现在的某个地方，还藏着大量火药?”
“额，差不多吧。”胖杰克小心翼翼的说着，“但是，不管火药在谁手里，区别都不大吧?”
奈布简直要怀疑这个胖子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忍不住想打一顿给他开开窍，但是奈布很快又忍住了冲动，毕竟现在当务之急得搞清楚火药在哪。“买走火药的人是谁?”
胖杰克立刻说:“这样不好吧先生，毕竟是我们的商业机密……”
“我今天本来不想揍你，但你要是再敢叽歪一句，我现在就废了你。”
胖杰克秒怂。
他把秘书召过来，吩咐说:“去把那本客人的档案拿来。”
“他们还会留下信息?”
“我们也需要有保障的生意啊先生，所以一般都会保留备份。”
“顺便问一句，你卖出了多少火药?”
“这么说吧，那些火药的分量能把这个废弃精神病院炸上天去。”
奈布陷入了深思:“到底是谁要买这么多火药?他有什么目的?”
胖杰克回答:“可能是想要寻仇吧，凭借我的经验，这种人多半心里有病，才会想着让所有人一起死。”
正说着话，秘书回来了。他把笔记本递给了奈布，然后站在一边伪装墙纸。笔记本不太厚 --看来胖杰克没说错，生意确实不怎么好。奈布随手翻到了笔记的最后一页，看清上面的字后一下子僵住了。
“怎么了先生?”胖杰克奇怪的问了一句。
“……没什么。”奈布有些虚弱的回答。他以为自己看错了，但笔记本上的清晰的字迹打碎了他最后的希望。
那上面赫然写着一个人的名字。
“瑟维·勒·罗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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