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中的最后一吻

第一章 雨幕中的最后一吻

雨丝如针，密密麻麻地扎在医院的玻璃幕墙上。我握着林昭的手，那双手曾经那么温暖，如今却像冬日里的枯枝，毫无生气。她的呼吸微弱得如同游丝，每一次起伏都像是在与死神进行一场艰难的拉锯战。心电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里，我数着她越来越长的停顿，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试图用疼痛证明这不是一场噩梦。

记忆的齿轮开始转动，回到六年前的那个夏天。我初入大学，拖着笨重的行李箱在校园里茫然无措。是林昭，她像一束光，出现在我眼前。她帮我搬行李，带我熟悉校园，爽朗的笑声如同银铃般清脆，一下子就驱散了我初来乍到的不安。从那以后，我们形影不离，直到大二那年的秋天，学校后山的枫叶红得似火。

爬到山顶时，夕阳的余晖洒在我们身上，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林昭突然转过身，认真地看着我，她的眼睛里闪烁着我从未见过的光芒。那一刻，风停了，世界仿佛只剩下我们两个人。她轻轻地靠近我，在我的唇上落下了一个吻。带着枫叶的香甜，也带着少年人的羞涩与悸动，这个吻成了我生命里最明亮的坐标。

毕业后，我们合租在一个狭小的公寓里。为了梦想，我们都在努力地工作。白天，我们各自奔波在职场；夜晚，我们依偎在一起，分享一天的喜怒哀乐。我们一起养了一只猫，取名叫小橘。每当加班到深夜，回到家看到小橘在门口等着我们，还有林昭为我留的一盏灯、一碗热汤，所有的疲惫都烟消云散。那些挤在沙发上看老电影的夜晚，她发梢的茉莉香混着泡面热气，成了我以为会延续一生的日常。

然而，命运总是喜欢捉弄人。林昭开始频繁地咳嗽，最初我们以为只是普通感冒。直到那个暴雨倾盆的午后，医生把诊断书推到我们面前——肺癌晚期。那一刻，我的世界仿佛崩塌了。我辞掉了工作，全心全意地照顾她。看着她被病痛折磨得日益消瘦，我的心就像被无数把刀子割着。而她却反过来安慰我，说会努力战胜病魔，眼里却藏着我不敢直视的恐惧。

林昭知道自己的病情，她总是强忍着疼痛对我微笑。在她生命的最后日子里，我们有过五个吻。

第一个吻，是在她刚得知病情时，她故作轻松地吻了我，说会努力战胜病魔；第二个吻，是在她做完第一次化疗后，虚弱的她用尽全身力气吻我，说不想让我担心；第三个吻，是在某个夜晚，我们回忆起过去的点点滴滴，她含着泪吻我，说如果有来世还想遇见我；第四个吻，是在她病情稍微好转时，她开心地吻我，仿佛看到了希望；第五个吻，是在昨天，她已经说不出话，只是用眼神深情地看着我，然后轻轻地吻了我一下。每一个吻都像倒计时的钟声，敲碎我的侥幸。

现在，林昭的手指动了动，我知道，这是她在向我告别。我俯身，轻轻地吻上她的唇，这是我们的倒数第六个吻。她的嘴唇冰凉，没有了一丝温度。泪水滴落在她的脸上，我多么希望这只是一场噩梦，醒来后还能看到她灿烂的笑容。

林昭的手缓缓垂下，心电监护仪发出刺耳的长鸣声。我崩溃地大哭起来，小橘在一旁喵喵叫着，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离去。曾经，我们约定要一起看遍世间美景，要一起慢慢变老，可如今，她却永远地离开了我。

后来，我带着小橘离开了那个充满回忆的公寓。每当夜深人静，我总会想起林昭，想起我们的六个吻，想起我们一起度过的点点滴滴。我开始收集各地的枫叶标本，在小橘的陪伴下走过我们曾计划的旅程。可无论走到哪里，夕阳拉长的影子里，始终缺了那个会笑着吻我的人。那六个吻，成了我余生最珍贵，也最痛苦的回忆。林昭走了，带走了我的心，留下我在这世间，独自品味着这份无法言说的思念与伤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