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祀

子时的更漏声滴答作响，那声音仿佛带着铁锈的味道，在静谧的夜里格外刺耳。我凝视着掌心被金锁棱角划破的小伤口，一滴血珠悄然溢出，在月光下竟凝聚成了凤凰的模样，栩栩如生得让人不敢眨眼。

暗道里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些排列整齐的生辰木牌在脑海中一一浮现。最年幼的一块牌位上，清晰地刻着“庚子年腊月初七”——这日期，与我腕间烙下的卖身契签署之日竟毫无二致。

“姑娘该试吉服了。”侍女轻柔地捧着玄色祭袍进来，而就在此刻，月娘却不小心打翻了烛台。火苗欢快地舔舐上衣摆，刹那间，原本金线绣着的百鸟朝凤图竟然诡异地化作了厉鬼哭嚎，孔雀翎眼中缓缓渗出暗红的血珠。“这才是真正的祭服。”月娘嘴角扬起一抹冷笑，她轻轻扯开夹层，露出里面的素白麻衣，上面斑驳地沾染着褐色的陈旧血迹，“穿着它去祭天坛，你就能听见冤魂的低语。”

五更时分，雪粒子噼里啪啦地砸在轿帘上，清脆的声音像是敲打着人心。玉贵妃的仪仗队横亘在神武门前，她涂着丹蔻的指甲缓缓划过我手中紧握的祭品匣。“妹妹可知，先皇后就是在这样的雪天，抱着她的双生子从祭天台上跳下？”她的话音刚落，匣盖突然自行弹开，里面青铜龟钮印鉴上的“端慧”二字，在雪水浸润下愈发清晰。

祭天鼓轰然响起，我被无情地推上了三百级冰冷的石阶。皇帝坐在御座之上俯下身子，他周身散发出的龙涎香混杂着血腥气弥漫开来。“叶相说你是克死生母的灾星……”他的指尖轻轻拂过我颈间的伤痕，“可朕怎么觉得，你像极了……”

惊雷骤然劈断旗杆的瞬间，祭坛毫无预兆地塌陷下去。我坠入冰窟之时，看见先皇后的壁画在雪光映照下开始剥落。那张脸渐渐变得与我重叠，而怀中的婴孩襁褓上却赫然绣着蟠龙纹。更为可怕的是，冰层之下数百具女尸的肩胛骨上，都无一例外地有着展翅欲飞的凤羽胎记。

“找到了！”玄衣人的剑锋猛地挑开我的衣襟，他眼中的疯狂是我从未见过的。冰窟突然剧烈地震动起来，我情急之下咬破舌尖，将鲜血涂抹在金锁之上。锁芯竟弹出半枚玉玺，与皇帝腰间悬挂的传国玺残缺处完美契合。

祭坛上方传来玉贵妃尖锐的尖叫。当我艰难地爬出冰窟时，正好看见丞相用染血的虎符刺穿皇帝的掌心。“陛下可知，真正的双生子……”他的话语还未说完，就被漫天箭雨所打断。月娘猛然将我推下高台，在坠落的刹那，我瞥见玄衣人扯下面具——那道贯穿眉骨的伤疤，与皇帝年少时画像上的模样分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