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慈宁暗涌
霜降初至,慈宁宫檐角垂挂的冰棱在晨光里折射出细碎金芒。叶澜跪在青玉砖上,膝头被寒气浸透,眼前鎏金兽炉中腾起的龙涎香雾却愈发刺鼻。太后端坐在凤纹紫檀椅上,丹蔻划过明黄礼单的声响像刀刃擦过冰面:“哀家听闻,叶尚宫近日与钦天监李大人走得很近?”
殿角铜漏“滴答”落了七声,掌事嬷嬷捧着朱漆食盒进来,盒中并卧着一对翡翠耳珰,豆绿翠色在烛火下泛着冷光。叶澜指尖微颤——三日前她着人将这对耳珰送往玉贵妃宫中,却在半途被徐婕妤以“顺路相看”为由截下,不想此刻竟出现在太后案头。
“徐氏昨夜殁了。”太后护甲敲在盒沿,发出清越的响,“太医院说,是乌头与南星相克所致。”她抬眼时,金丝眼镜滑下三分,露出眼尾深褐的寿斑,“尚宫局掌管六宫用度,竟连药材相克的忌讳都记不全?”
冷汗顺着脊背淌进中衣,叶澜垂眸盯着砖缝里凝结的香灰:“奴婢这就去尚宫局彻查,定要找出——”
“不必了。”太后突然伸手,枯枝般的手指扣住她手腕,翡翠护甲硌得她生疼。掌心被塞进一枚温润玉扣,触手处黏腻的血渍尚未干透,背面阴刻的“柳”字缺了半笔,像是被利器刮去的痕迹。
血色瞬间从脸上褪去。十六年前那个冬夜如潮水涌来:相府柴房里,柳姨娘跪坐在草席上,鬓发间插着半支断簪,临终前将她的手按在胸口,掌心里正是这枚缺笔玉扣。那时她才七岁,只记得姨娘指尖冰凉,反复说着“去南边…找…柳…”话未说完便咽了气,后来相府上下都说柳姨娘是染了风寒急症。
“尚宫局的账册,哀家让周嬷嬷查了三日。”太后松开手,玉扣坠在她膝头,“从你三年前掌尚宫局起,每月十五都有份厚礼送往钦天监,去年中秋更是送了对和田玉镇纸——李大人可是从来不收外臣馈赠的。”
兽炉里的碳火“噼啪”炸开,火星溅在青砖上转瞬熄灭。叶澜盯着太后腕间金丝楠木佛珠,突然想起三日前徐婕妤截耳珰时,曾笑着说“这翠色倒衬本宫新得的北狄织金裙”,那时她便该想到,徐婕妤近年与镇北王府来往过密,而镇北王正是主战北狄的军方重臣。
“镇北王昨日献了十名胡姬。”太后翻开案头奏折,声音陡然冷下来,“皇帝却将她们全打发去了浣衣局——你说,皇帝是嫌胡姬容貌不佳,还是怕她们身上带着北狄的细作?”
玉扣在膝头滚了半圈,缺笔“柳”字正对着她。叶澜突然福至心灵:北狄、相府、柳姨娘…当年相府能在北狄细作案中全身而退,是否因父亲早与宫中某位贵人达成交易?而这枚玉扣,或许正是当年的信物?
“太后明鉴,臣妾与钦天监往来,不过是为了…为了查看今冬历法。”她故意将“臣妾”二字咬得极轻,膝行半步,“今秋霜降比历书早了七日,臣妾担心会影响宫中冬衣调度,才多问了李大人几句。”
太后盯着她,忽然冷笑:“调度冬衣需要每月送金器银器?叶尚宫,你当哀家是刚入宫的新人?”她抬手挥退左右,声音低下来,“哀家知道你是谁——柳如眉的女儿,柳家的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