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幕:椒房杀机
太医院的白梅香混着血腥气,刺得人眼眶发疼。叶澜跪在椒房殿外,殿内传来瓷器碎裂声,皇帝的怒喝与玉贵妃的冷笑交织:“朕让你掌管后宫,不是让你学长舌妇!柳氏之事,早已定论!”
“定论?”玉贵妃声音拔高,“先皇后薨逝时,柳姨娘突然‘病死’,相府抱回个女婴充作庶女,而真正的柳氏之女,却成了尚宫局的掌事——陛下,您敢说当年没有换婴?”
纱帘无风自动,叶澜瞥见皇帝手中攥着半块虎符,玄色纹路在烛火下泛着冷光。那虎符她见过,丞相书房的暗格里也藏着半块,合起来正是调遣西北军的信物。永昌三年那场细作案后,父亲曾在深夜与皇帝密谈,那时他腰间挂的,正是这半块虎符。
“放肆!”皇帝甩袖时,案头奏折散落,叶澜看见最上面那页盖着大理寺官印,朱砂批注“贤妃旧案重审”。贤妃是先皇后的妹妹,十六年前因“诅咒皇帝”被废,幽禁至死,如今重提旧案,怕是要牵连出当年的换婴真相。
玉贵妃掀帘而出,护甲上的血迹蹭在叶澜脸上:“叶尚宫来得正好,陛下要彻查六局二十四司,尤其是尚宫局的账册——”她忽然压低声音,“还有你房中的妆奁,最好自己交出来,免得脏了陛下的眼。”
供词甩在地上,最上面那张画着押,正是月娘的指印。叶澜浑身血液仿佛冻住——月娘是柳姨娘身边的老嬷嬷,十六年来一直贴身服侍她,供词里却写着“柳姨娘生产当夜,相府买进女婴替换,主谋是已故贤妃”。
“月娘…她怎么…”
“怎么肯招认?”玉贵妃轻笑,“她喝了三日的牵机药,早就疼得神志不清了。”她转身时,鬓边东珠步摇晃出碎光,“贤妃当年力保柳姨娘,说她是忠良之后,如今看来,竟是早就知道她北狄细作的身份。”
殿内传来皇帝的脚步声,叶澜抬头,正撞见他幽深的眸子。那双眼睛与记忆中相府书房暗格里的画像一模一样——先皇后画像上,皇帝题字“永昌三年冬,赠如眉”,那字迹,与密信上“可换婴”的笔锋,竟有八分相似。
虎符在皇帝掌心投下阴影,他弯腰捡起供词,指尖划过月娘的指印:“叶尚宫,你说,贤妃为何要帮柳姨娘换婴?是真的慈悲,还是…她本就知道,柳姨娘肚子里的,是北狄的血脉?”
雨声渐歇,殿角铜钟敲响卯时三刻。叶澜盯着皇帝腰间的虎符,忽然想起青铜匣里的十二枚玉扣——每枚刻着不同姓氏,都是朝中重臣,或许,这些都是当年参与换婴案的人,而太后手中的“柳”字扣,正是开启真相的钥匙。
“陛下,臣妾有一物呈上。”她取出那枚缺笔玉扣,血渍已干,却在烛火下泛着暗红,“此玉扣,与太后宫中的紫宸砂、枯井女尸的朱砂印记,都有关联。”
皇帝接过玉扣,指腹抚过缺笔“柳”字,忽然浑身一震。叶澜看见他喉结滚动,像是想起了什么极痛苦的事,指尖几乎要掐进玉扣里:“如眉…如眉她当年,确实说过,要留一枚玉扣给孩子…”
玉贵妃忽然冷笑:“陛下还记得柳如眉?当年您借她之手除掉先皇后,又让相府杀她灭口,如今她的女儿就在眼前,您是要认,还是要杀?”
殿外突然传来喧哗,侍卫捧着鎏金托盘进来,盘中放着半幅烧焦的婚书——正是叶澜方才在库房发现的那幅。皇帝看着婚书上“柳氏嫡女”四字,突然暴怒,将托盘扫落在地:“彻查!把尚宫局库房的暗格撬开,把所有证物都拿来!”
叶澜跪在碎片中,任瓷片划破掌心。她终于明白,十六年前的换婴案,根本不是相府单方面的阴谋,而是皇帝、太后、相府三方达成的交易——用柳姨娘的死,换北狄细作案的平息,用假女婴的身份,掩盖她真正的血脉。
而现在,玉贵妃掀开了这场局,太后抛出玉扣引她入局,皇帝则要彻查六局,为的都是那十二枚玉扣、那封北狄密信、那个藏在青铜匣里的真相——柳如眉,北狄王女,究竟在中原布了怎样的局,而她叶澜,作为细作之女,又该如何在这椒房血案中,寻得一线生机?
晨雾漫进殿来,混着未散的血腥气。叶澜盯着皇帝捡起的半块虎符,突然想起玉贵妃在库房说的话:“柳如眉生下你后,相府抱养了个女婴顶替,真正的相府嫡女,其实在…”
真正的相府嫡女?她浑身发冷——难道,她才是被换出去的那个?而现在躺在相府祖坟里的“叶澜”,才是真正的柳如眉之女?
钟声再次响起,惊飞檐角寒鸦。椒房殿外,新的血迹渗进青砖,与旧痕叠在一起,分不清是谁的过往,谁的阴谋。而这场始于玉扣的谜案,终将在六局二十四司的权斗中,掀起更大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