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幕：枯井新骨

第三幕：枯井新骨

五更天，雨稍歇。枯井周围围满侍卫，灯笼在风中摇晃，将水面倒影染成血色。叶澜蹲在井沿，看着第七具女尸被捞起，胡姬装扮的衣裙浸满泥浆，喉间插着北狄样式的弯刀，刀柄缠着红绳——与三日前徐婕妤妆匣里的绳结一模一样。

“叶尚宫请看。”刑部侍郎陈延龄递来画像，宣纸边缘还带着水痕，“这些女子都是汉女假扮，其中两人身上搜出相府印鉴。”他压低声音，袖口掠过井沿时，露出半片朱砂印记——与太后玉扣背面的缺笔“柳”字周围的刻痕，竟如出一辙。

叶澜指尖划过画像上女子的眉形：细而长，是北狄贵族女子的妆扮。她忽然想起，徐婕妤生前最爱画这种眉，常说“效仿北狄美人更显妩媚”，如今看来，竟是早与北狄势力勾连。

“井沿有新蹭的朱砂。”陈延龄用银针挑起一点碎屑，“卑职查过，这是宫中秘制的‘紫宸砂’，唯有太后、皇后与玉贵妃宫中才有。”他目光扫过远处竹林，玉贵妃的仪仗正沿着青石板路过来，鸾凤车辇在晨雾中若隐若现。

金簪挑开女尸下巴的声音格外刺耳。玉贵妃踩着缠枝莲纹绣鞋走近，护甲划过女尸脖颈：“这不是尚寝局的秋棠么？本宫记得，三日前她还去椒房殿领过月例银子。”她忽然抬眼，目光落在叶澜脸上，“尚宫局的月例银，可是由叶尚宫亲自掌管的？”

雷声又起，叶澜盯着女尸耳后那颗胭脂痣——比徐婕妤的偏左三分，正是玉贵妃方才展示的人皮面具上的瑕疵。秋棠是尚寝局掌事宫女，向来负责玉贵妃的梳妆，为何会扮成胡姬死在枯井？

“陈大人说，尸体喉间的弯刀是北狄样式。”她故意提高声音，“可北狄弯刀多刻狼头纹，这些刀上却只有红绳——倒像是中原匠人仿造的。”

陈延龄会意，接口道：“卑职正要说，这些弯刀的锻造手法，与京郊‘铁血坊’的工艺极为相似，而铁血坊，正是镇北王麾下的兵器作坊。”

玉贵妃的金钏突然轻响，她瞥向井中，忽然轻笑：“叶尚宫看这具尸体，手腕上的牙印——”她掀开女尸袖口，雪白肌肤上烙着半枚齿痕，“像不像，有人想从她腕间抢什么东西？”

叶澜心中一凛。徐婕妤暴毙前，曾派人来尚宫局索要“北狄进贡的犀角梳”，她记得那梳子装在檀木盒里，盒底刻着狼头纹。如今想来，那梳子或许藏着密信，而徐婕妤的死，正是因为她拿到了不该拿的东西。

远处传来更鼓，第六声梆子响过，天边泛起鱼肚白。叶澜注意到，每具女尸的指甲缝里都嵌着朱砂粉，与井沿的紫宸砂一致，而她们的鞋底，都沾着慈宁宫前的红墙土——那里昨日刚换过新砖，泥土中混着少量金粉。

“玉贵妃娘娘！”小太监气喘吁吁跑来，“椒房殿传来急召，陛下要宣叶尚宫即刻觐见。”

玉贵妃挑眉，金簪在指尖打转：“看来，陛下等不及了。”她转身时，袖中掉出半片碎玉，正是徐婕妤那对翡翠耳珰上的缀饰。叶澜弯腰捡起，忽然发现碎玉内侧刻着极小的“北”字——原来耳珰不只是首饰，更是北狄细作的联络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