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幕：梅园杀机

第四幕：梅园杀机

辰时正，梅园的梅枝压着新雪，像极了玉贵妃棺椁上覆盖的白幡。我循着血迹转过假山，看见第七具女尸倚在老梅树下，手中攥着半枝红梅，花瓣上的血渍凝成狼首形状——正是尚宫局掌事女官的标记。

“叶尚宫好兴致。”

太后的凤辇碾过积雪驶来，八名宫娥捧着炭炉，暖香混着她鬓间的东珠钗气息扑面而来。她染着丹蔻的指尖挑起我腰间狼头令，金镶玉护甲划过狼首眼睛：“北狄可汗送来的求亲书，指名要尚宫局旧人——第一个名字，便是你。”

明黄绸缎在风中展开，朱砂圈住的“叶澜”二字刺得人眼花。裴琰之的绣春刀突然出鞘，刀光劈开袭来的弩箭，箭矢“噗”地钉入梅树，尾羽上缠着北狄特有的狼毛：“小心！”

雪地里窜出三道黑影，手中弯刀泛着蓝光。我抽出柳叶刀迎敌，刀刃相击时，听见对方低喝“还我王女”——正是今早见过的北狄使节。他的黄金面罩已被风雪打湿，露出的左脸与玉贵妃有七分相似，尤其是眉间那颗朱砂痣。

“阿姊的债，该由你还了。”他的弯刀划出北狄战阵的“双狼噬月”式，刀风卷着雪粒刮过我面门，“当年你母亲替她顶罪，现在你替她和亲，倒也公平。”

裴琰之的绣春刀突然从斜刺里杀出，缠住对方双刀：“北狄二王子，别来无恙？”他的刀刃在对方面罩上划出火星，“三年前北疆那场假死，骗得过镇北王，骗得过我吗？”

我趁机跃上梅枝，看见太后的凤辇已退至安全处，她正与另一名使节交谈，袖口露出的狼头纹玉佩——与我金锁背面的刻痕完全相同。心中一惊，柳叶刀差点脱手：原来太后才是北狄安插在宫中最久的细作。

“看够了吗？”二王子的弯刀突然扫向梅枝，积雪崩塌的瞬间，我看见他胸前戴着的玉佩——狼头环抱着牡丹，正是玉贵妃当年交给我的半枚信物。原来他就是玉贵妃的亲弟弟，北狄现任可汗的弟弟。

混战中，裴琰之的飞鱼服被划破，露出内里的白色中衣，左肩上的狼头刺青一闪而过——那是镇北王亲卫的标记。我突然想起他升任锦衣卫指挥使的那日，镇北王的密使曾入宫，而他靴底的泥，带着北疆特有的红土。

“接着！”裴琰之抛来一个檀木盒，我接住时，盒盖自动弹开，里面躺着半枚玉诀，齿痕与崔氏胃中的那半枚严丝合缝。二王子看见盒子，瞳孔骤缩：“先帝遗诏！”

梅枝突然断裂。我抱着木盒坠地，恰好看见太后鬓角的东珠钗被银针钉在梅树上——那是当年柳如眉的断簪，簪头的红梅少了片花瓣，与玉贵妃棺中遗物分毫不差。太后摸着鬓角的血痕，忽然冷笑：“哀家等这一天，等了十六年。”

她掀开披风，内里穿着的寝衣上绣着北狄王庭的星图，胸口狼头印记与冷宫婴孩如出一辙：“柳如眉的双生子，一个在冷宫，一个在哀家身边——当年叶明璋扔的，不过是个死胎。”她忽然指向裴琰之，“而你，镇北王世子，装了十六年的锦衣卫，累吗？”

雪突然停了。裴琰之的绣春刀“当啷”落地，望着太后的目光复杂至极：“姑母，你当年为何要杀柳姨娘？她是你的亲妹妹啊。”

太后的瞳孔骤缩，梅枝上的积雪轰然崩塌：“因为她要带皇七子回北狄！哀家是北狄王女，却在中原当了三十年的棋子，这凤座下的白骨，难道还不够多？”她忽然掏出玉诀，与我手中的半枚拼接，“现在，哀家要亲自送双生子归位——叶澜，你该知道自己是谁。”

我摸着金锁内侧的刻痕，忽然想起柳姨娘临终前的话：“澜儿，你的金锁，是你父亲用命换的。”原来我不是叶尚宫，而是柳如眉的双生女，是本该与皇七子一起回到北狄的——另一个狼崽子。

二王子的弯刀突然抵住我咽喉，却望向太后：“姑母，可汗要的是叶澜和亲，不是她的命。”他面罩下的声音带着颤抖，“阿姊临终前说，要留她一命，让她看着凤阙崩塌。”

太后忽然惨笑，玉诀从手中滑落：“崩塌？哀家建了三十年的雪刃，早已插进了皇帝的心脏。”她望向宫墙方向，那里传来隐隐的厮杀声，“镇北王的军队，该到玄武门了吧？”

裴琰之忽然捡起绣春刀，刀刃抵住二王子手腕：“二王子，你以为姑母真的想让双生子归位？”他的目光扫过我胸前金锁，“当年柳姨娘生下的，是龙凤胎——而叶澜，是真正的北狄王女继承人。”

雪片再次落下，落在梅树上的断簪上，溅起点点红梅。我望着太后腕间的狼头玉佩，忽然明白为何新入宫的秀女都戴着金锁——那是北狄王室在中原播下的种子，等着有朝一日，用皇室血脉，浇灌出属于他们的狼旗。

“叶尚宫！”

远处传来小宫女的哭喊，声音混着宫墙上传来的号角——那是锦衣卫戒严的信号。我低头看着手中的檀木盒，里面除了玉诀，还有张泛黄的纸页，上面是先帝的字迹：“双生降世，狼牡丹开，凤阙烬时，天地重开。”

雪越下越大，梅园的红梅在风雪中摇晃，像极了十六年前柳姨娘坠井时，水面漂着的那朵胭脂。二王子忽然撤刀，黄金面罩在雪光中泛着冷光：“王女，该回家了。”

我望着裴琰之，他眼中映着漫天风雪，飞鱼服上的蟒纹已被血浸透，却仍固执地站在我与太后之间。远处，镇北王的狼头旗已漫过宫墙，而太后的凤辇，正朝着相反的方向，碾入越来越深的雪堆。

雪地上，崔氏的血狼头正在被新雪覆盖，却又有新的血迹，在梅枝间蜿蜒成新的图案。我摸着金锁，终于明白玉贵妃临终前的“守约”——她用自己的命，换来了双生狼崽的觉醒，换来了这凤阙之上，即将扬起的北狄雪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