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幕：椒房针

第五幕：椒房针

午时的阳光斜照椒房殿，玉贵妃旧榻的锦褥已褪色，我掀开时，床板暗纹里闪过一点银光——是枚生锈的银针，针尖凝结着黑色结块，混着冰魄草的幽蓝与狼毒汁的琥珀色。这床榻是先帝亲赐的金丝楠木，据说内藏机关，可如今掀开床板，只看见十二道暗格，里面滚落出十二卷美人图。

“是西域秘戏图，”裴琰之的刀鞘叩击床柱，空洞的回响里，暗格缓缓打开，“每幅都画着三十六国的进贡场景。”展开第一卷，画中女子身着薄纱，眉心点着朱砂痣，体态与冷宫女尸极为相似。翻到背面，西域文字密密麻麻，译官看了两眼突然跪地：“是大月氏王女的陪嫁清单，还有……还有狼神祭祀的咒语。”

最末那卷刚展开，边缘突然窜起火苗，火焰呈孔雀蓝，是冰魄草燃烧的特征。我眼睁睁看着画纸化作灰烬，却见灰烬中浮出金丝纹路，渐渐拼出张人脸——眉心朱砂痣，眼角三颗泪痣，正是柳如眉临终前的妆容。裴琰之忽然抓住我手腕，将我往后拽，一支蛇形飞镖擦着鬓角飞过，钉在廊柱上，镖身还滴着幽蓝毒液。

追至永巷时，只见墙角蹲着个黑影，披着重氅，头戴斗笠，听见脚步声突然转身，露出半张脸——左颊有道狼形疤痕，正是北狄狼卫的标记。裴琰之的刀已出鞘，寒光闪过，斗笠落地，底下却是颗傀儡头，机关齿轮还在转动，嘴里衔着张字条：“腊月廿七，狼神归位。”

回到椒房殿，我重新审视那十二卷秘戏图，发现每幅画中女子的手势都在比划不同的符文，十二幅合起来，正是狼神祭祀的十二道法印。床板暗格里还有残留的香灰，是龙涎香混着冰魄草，与梅苑女尸的香囊气味相同。

裴琰之忽然指着床柱雕花：“永昌三十七年，先帝命人改造这张床榻，说是要给太后惊喜。”他指尖划过某处花纹，暗格突然弹出个小盒，里面躺着枚玉扳指，刻着大月氏的蛇形纹章，内侧刻着“柳如眉”三个字，字迹娟秀，却是男子笔迹。

我忽然想起柳如眉的尸检报告，她右手虎口有薄茧，是常年握刀所致——而她明明是尚宫局的女官。窗外又飘起细雪，落在椒房殿的琉璃瓦上，像撒了把碎钻。那些被遗忘的细节，此刻突然连成一线：狼毒汁、冰魄草、西域易容术、双层图腾，还有永昌三十七年那个雪夜，椒房殿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太医正送来新的验尸报告，梅苑女尸的牙齿上有极细的金箔，是西域贵族才有的装饰。而尚食局女官的抓痕，与柳如眉棺椁里指甲缝的皮肤组织完全吻合——原来早在三年前，凶手就开始布局，用易容术替换宫中女官，只为在今日，让狼神的祭品，重新回到椒房殿。

雪越下越大，椒房殿的铜炉里，龙涎香正丝丝燃烧。我望着案头摆着的十二枚乳牙，突然发现每枚牙根都刻着不同的时辰，从永昌三十七年腊月廿七亥时三刻开始，每隔三年，便有一个时辰被刻下——直到今年，刚好第十三个。

裴琰之站在窗前，望着漫天飞雪，忽然轻声说：“当年太后难产，民间传说是狼神索命，如今看来，是有人想让狼神借太后的身子重生。”他转身时，衣摆带起冷风，吹得烛火明灭，“第十三个祭品，是太后的命。”

我握紧手中的银针，针尖的黑色结块突然融化，在雪光下泛着妖异的光。柳如眉临终前的话突然在耳边响起：“去冰窖，找那幅舆图……他们要复活狼神，用三十六国的血，祭太后的魂……”

雪片落在窗纸上，发出细碎的响声。椒房殿外，传来海东青的尖啸，一声比一声急，像在催促某个古老的仪式，即将在这漫天飞雪中，拉开最后的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