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焚星夜

青鸾血诏

第三十三章 焚星夜

戌初刻,椒房殿的琉璃瓦在血月下泛着妖异的红光,檐角铜铃本该叮咚作响,此刻却全被冰魄草汁黏住,凝成诡异的静止画面。我贴着宫墙挪动,袖中青铜匣发烫,匣面星轨图正与殿顶的北斗浮雕遥相呼应——柳如眉血书中的“焚星仪式”,果然要借北斗星力。

西域刺客的弯刀劈开夜雾时,刀身赤晶砂划出的火星刚好映亮我抹在蟠龙柱上的荧蓝粉末。光斑顺着柱身缠绕的云纹攀爬,在丈许高的位置突然汇聚成焦黑痕迹,形如断箭——那是永昌三十七年腊月廿七,史书未载的“荧惑守心”异象,原来早被刻进殿柱,成为开启祭坛的星象密码。

“砰!”

裴琰之的血脚印在青砖上拓出暗红轨迹,从檐角直通向偏殿暗门。我捡起他遗落的银铃残片,碎银片间竟夹着半张人皮,绘着太后少女时的容貌,眉心血痣用冰魄草汁点成,指尖触碰仍有黏性——这是西域易容术的“活皮”,说明太后曾被易容者替换,真正的她或许早在三十七年就被囚禁。

暗门机括被血污卡死,金簪插入缝隙的瞬间,热浪裹着硫磺味轰然涌出。十二尊青铜星轨仪环列成阵,每具仪身上的蛇形纹都在吸收火光,中央冰棺泛着幽蓝冷光,棺中焦尸腕间金锁刻着与裴琰之相同的西域符文:“沙赫札德·阿塔”——大月氏语“蛇神之嗣”。

“咔嗒”,冰棺盖自动滑开三寸,棺底暗格露出十二枚带齿痕的玉扣,最末那枚嵌着根银发,发尾染着西域靛青——正是太后每月初一要拔掉的“白发生”,原来每根都被制成了祭祀信物。我忽然想起柳如眉棺椁里的银发簪,簪头雕刻的星轨,竟与眼前星轨仪分毫不差。

殿外传来火龙油爆燃的巨响,西域刺客的狼首灯笼引燃了房梁,火星溅在星轨仪上,蛇形纹突然活过来般游动。我掀开仪座夹层,褪色凤印盖着的密信飘落:“亥时三刻,借星焚宫——以吾血祭北斗,换儿郎生机。”落款是“大月氏王女·柳如”,墨色里混着雪莲芯的碎末。

焦尸怀中的青铜罗盘突然自转,指针划破夜空,直指太后寝殿。裴琰之的断刃从火海中飞来,钉穿罗盘的刹那,地砖下传来机括转动声,腥风裹挟着冰魄草与狼毒汁的混合气息扑面而来——那是死亡的气息,也是破局的钥匙。

密道石阶覆着冰棱,每踏一步都能听见冰层碎裂的脆响。尽头囚室的铁门挂着十二道狼首锁,却在我腕间金锁靠近时自动脱落。白发老妪蜷缩在草席上,褴褛衣襟下,心口蛇形烙印正与裴琰之臂上的一模一样,只是颜色更深,像嵌进皮肉的赤晶砂。

“阿琰的血,引你来的吧?”她抬头时,我惊觉她面容与裴琰之有七分相似,只是左眼蒙着皮制眼罩,眼罩边缘绣着大月氏的十二星宫,“我是他母亲,大月氏最后一任巫祝。三十七年腊月,我抱着双生子闯入椒房殿,却被北狄人剜去左眼,烙下这道印记。”

她溃烂的指尖摩挲着半幅北疆布防图,图上朱砂标记的,正是狼神祭坛的位置:“他们用换婴术调包了双生子,阿琰被送去中原当棋子,阿姊被送去北狄当祭品,而我被囚禁在此,看着他们用皇室血脉喂养冰魄草。”她突然扯开草席,底下石砖刻着与蛇形碑相同的星轨图,“十八年了,我等着我的骨血来焚了这祭坛。”

殿外传来第十二声钟响,混着朱雀门方向的狼嚎。老妪抓住我手腕,将一枚雪莲芯按进我掌心:“去地宫,用蛇神心点燃星轨仪,北斗七星的光会穿透冰魄草火盆——当年柳如眉没做完的事,你替她做完。”她的眼罩突然掉落,空洞的眼窝里,嵌着枚跳动的赤晶砂,“告诉阿琰,他父亲当年用命护下的,不是狼神的祭品,是中原的血。”

囚室顶梁突然断裂,火龙油顺着缝隙滴落,老妪的白发在火光中变成金红色。她推着我冲向暗门,蛇形烙印在火中发出蜂鸣:“记住,焚星仪式的关键不是杀人,是让北斗星光照亮祭坛——就像三十七年那个雪夜,紫薇星偏移时,真正的天命之子本应降临。”

我跌出密道时,椒房殿已化作火海,星轨仪在火中连成北斗形状,中央冰棺的焦尸突然坐起,腕间金锁发出强光,与我掌心的雪莲芯产生共鸣。裴琰之站在火海里,飞鱼服破破烂烂,却仍握着染血的绣春刀,刀刃上刻着的,正是老妪眼罩上的十二星宫。

“他们要借太后的身子让狼神重生。”他咳出黑血,却笑着指向殿顶,北斗七星的光穿透浓烟,恰好落在祭坛中央,“但北斗主生,狼神主死——柳如眉当年算错了一步,冰魄草共生体怕的不是火,是星光。”

我忽然想起蛇形碑底的天象图,紫薇星偏移的轨迹,原来不是狼神的胜利,而是北斗的警示。将雪莲芯按进星轨仪的刹那,十二道蛇形纹同时亮起,星光顺着仪身汇入中央祭坛,冰棺里的焦尸发出尖啸,腕间金锁寸寸碎裂,露出底下狼首刺青——那不是裴琰之的双生姐姐,而是北狄祭祀的傀儡。

“轰!”

祭坛突然崩塌,露出更深层的地宫,十二具婴儿骸骨环伺的石座上,太后正闭目端坐,腕间蛇形伤疤发出荧蓝光芒。裴琰之冲进地宫,用染血的银铃残片划破手掌,将血滴在石座边缘的星轨图上:“娘说,真正的破局,是让狼神的祭品,流中原的血。”

太后睁开眼时,眼中已无焦距,取而代之的是幽蓝的狼瞳。但北斗星光突然穿透地宫,照在她腕间伤疤上,蛇形纹与狼首纹剧烈碰撞,冰魄草共生体的金丝从她血管里爆出,在空中凝成大月氏王庭的星轨图。

“咳咳...”

太后咳出雪莲芯碎末,狼瞳渐渐褪去,露出原本的褐色眼珠:“如眉...她用毒茶帮我护住心脉,原来早就知道...”她望着裴琰之,泪落如血,“当年椒房殿,哀家诞下的双生子,一个被刻上狼首,一个被刻上蛇纹,而你...”

裴琰之摇头打断,将染血的绣春刀递给我:“别听他们说什么天命,当年雪夜紫薇星偏移,不是狼神降临,是有人逆天改命——而我们,要再逆一次。”他指向地宫顶部,北斗星光正透过椒房殿的残垣,在狼神祭坛上投下蛇形阴影。

我握紧雪莲芯,星光与赤晶砂在掌心炸开,形成雪莲圣火。当圣火点燃十二具星轨仪时,整个地宫发出蜂鸣,狼神图腾在星光中崩解,露出背后的真正印记——与我腕间金锁相同的北斗星纹。

西域刺客的弯刀在此时劈来,却在触及圣火的瞬间融化。裴琰之趁机抱住太后,冲向地宫密道:“三日后的血月,才是真正的劫数,但至少今晚,他们的焚星仪式失败了。”他回头望向崩塌的祭坛,嘴角扯出苦涩的笑,“不过他们不会罢休,因为狼神的锁链,还锁着我姐姐的命。”

走出椒房殿时,天边已泛鱼肚白,梅冢方向传来海东青的哀鸣。我望着掌心中的雪莲芯,它不再发烫,反而透着清凉,像刚从雪山顶峰摘下。太后腕间的伤疤淡了许多,却仍清晰可见,那是三十七年的雪夜,也是十六年的阴谋,刻在她血脉里的印记。

裴琰之蹲下身,捡起半片银铃残片,上面的西域名讳已被火光灼毁,只剩下“阿琰”两个汉字。他笑了,笑得比任何时候都轻松:“原来娘说得对,中原的血,从来都逆着天道生长。”他站起身,飞鱼服在晨风中猎猎作响,像一面破局的旗。

远处,冷宫方向传来钟响,不是十二声,而是一声清越的长鸣,惊飞了檐角寒鸦。我知道,这不是结束,而是真正的开始——狼神的祭祀还在继续,大月氏的阴谋尚未揭晓,而我们,带着蛇神心与北斗光,即将踏上更艰险的逆神之路。

椒房殿的废墟在晨光中静默,蟠龙柱上的焦黑痕迹依然清晰,却多了道新的刻痕,是裴琰之用血写下的“逆”字。风掠过殿角,终于吹响了那串被冰魄草汁黏住的铜铃,叮咚声里,带着雪水融化的清冽,带着星火燎原的希望。

这一晚,我们焚了星,逆了天,却知道,真正的挑战,还在血月升起的时刻。但至少此刻,掌心的雪莲芯还在跳动,腕间的金锁还在发烫,而裴琰之眼中,终于有了比阴谋更亮的光——那是不愿再做棋子的决心,是要为中原血正名的孤勇。

焚星夜过后,椒房殿的残垣将被重建,但有些东西,永远埋进了废墟之下:十二具婴儿骸骨,半张人皮画像,还有那枚碎成齑粉的银铃。但有些东西,却在晨光中新生:雪莲圣火的传承,北斗星光的指引,以及,三个被命运纠缠的人,逆神而行的决心。

血月将至,狼嚎渐近,但这一次,我们不再是祭品,而是执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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