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街

午后的阳光透过月陨城的街巷，在青石板上投下长短不一的影子。共生碑旁的市集早已热闹起来，北狄的毡帐前挂着刚鞣好的皮毛，隔壁中原商人的摊位上，丝绸与瓷器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两家摊主正凑在一起，用半生不熟的彼此语言讨价还价，不时指着腕间的共生纹相视而笑。

我与裴琰之沿着长街缓步而行，街角传来叮叮当当的声响，是西域的银匠在给冰原的猎户打制饰物。银匠的小锤敲在银片上，将狼首纹与驯鹿纹细细錾刻在一起，猎户则捧着壶北狄的奶酒，时不时递过去让银匠抿一口，两人虽言语不通，眼神交流却格外默契。

巷尾的学堂里，传来孩子们朗朗的读书声。先生是位中原的老秀才，此刻正教孩子们认读各族的文字，黑板上用北狄文、西域文与中原字写着同一句话：“路同归，心同源”。窗外，几个没轮到上课的孩子正围着艾莎，看她用赤晶砂在地上画星轨，最小的那个中原女童，正笨拙地模仿着北狄孩童的模样，用小石子摆出狼神的轮廓。

“听说商道那头又开了家新铺子。”裴琰之侧头看我，指尖拂过身旁摊位上一串挂饰，那是用中原的玉、西域的玛瑙与北狄的兽骨串成的，坠子上刻着简化的共生纹，“是中原的绣娘与西域的织工合开的，专做各族孩童的衣裳。”

转过街角，便见月魂树下围了不少人。伊拉正将新整理的《共生典》抄本分给众人，抄本的封皮用的是北狄的羊皮，内页却是中原的宣纸，上面不仅有文字，还有各族画师添的插图。一位北狄老妪接过抄本，用粗糙的手指抚过插画里的共生树，眼眶微微发红，她说这让她想起年轻时，族里的巫女也曾讲过类似的故事，只是那时从没想过，真能有各族同处一城的日子。

长街尽头的驿站里，商队的驼铃声此起彼伏。赶驼的西域汉子正与中原的脚夫清点货物，驼背上除了香料与丝绸，还多了些新奇物件——有北狄的毡毯绣上了中原的山水，也有中原的茶饼压印着西域的葡萄纹。驿站的掌柜是位混血的年轻人，父亲是北狄的牧人，母亲是中原的农女，他操着流利的各族语言，忙着给往来客商安排食宿，腰间的玉佩正是龙纹与狼首相合的样式。

夕阳西斜时，长街的影子渐渐拉长。市集上的人们开始收拾摊位，相约着去巷口的食肆小聚。北狄的烤羊腿、中原的酱肘子、西域的葡萄酿摆了满满一桌，各族的笑语混在一起，顺着晚风飘出很远。孩子们追逐着跑过石板路，将白天画星轨用的赤晶砂撒了一路，那些细小的砂粒在余晖中闪烁，像极了夜空中散落的星子。

我与裴琰之站在月魂树下，看着长街上渐渐亮起的灯笼。一盏盏灯笼沿着街道延伸，将各族的屋檐都染上温暖的光，远处共生碑顶的赤晶也在暮色中亮起，与灯笼的光交相辉映。裴琰之握住我的手，我们腕间的共生纹在此时轻轻发烫，像是在回应这片土地上，从未有过的安宁与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