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过后的月陨城,檐角还挂着未化的冰棱,市集旁的酿酒坊却已暖烘烘的。坊门两侧摆着各族送来的酿酒物件:北狄的兽皮酒囊、中原的陶瓮、西域的铜壶,连冰原猎户带来的荧石都被嵌在墙角,夜里能发出柔和的光,正好给酒曲保温。
各族人围着巨大的木槽忙碌,北狄的老妪正教中原的姑娘滤奶酒,粗布滤袋里裹着发酵好的羊奶,姑娘们按着老妪说的“轻压慢滤”,乳白色的酒液顺着袋口滴进陶瓮,瓮身上早被孩子们用赤晶砂画了小小的共生纹。不远处,西域的商贩正往铜壶里倒新榨的葡萄汁,中原的酒师在一旁指点着“按三成糖量加曲”,两人不时用手比划,偶尔蹦出对方族的词语,倒也默契十足。
我与裴琰之站在坊外的石阶上,看里面蒸腾的热气混着酒香飘出来。艾莎提着竹篮从里面走出来,篮里装着刚酿好的试饮酒,有北狄的奶酒、中原的米酒,还有西域的葡萄酿。她笑着递过来两碗,说这是各族方子掺着试酿的新酒,入口竟有奶的醇厚、米的清甜,还有葡萄的微酸,层次格外丰富。
“伊拉在里面整理酿酒的册子呢。”艾莎朝坊内努努嘴,“把各族的酿酒法子都记下来,还画了图,下次再酿就能更顺手。”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果然见伊拉坐在角落的矮凳上,面前摊着宣纸,正用狼毫细细画着滤酒的步骤,旁边还贴着北狄老妪口述的注意事项,用各族文字标注得清清楚楚。
孩子们在坊内穿梭,有的帮着搬运陶瓮,有的蹲在墙角看荧石发光,还有的围着木槽,伸手想尝尝刚榨的葡萄汁。北狄的小男孩被烫得缩了手,中原的小丫头立刻递过自己的帕子,西域的小巫女则从怀里掏出颗蜜饯,塞到他嘴里。大人们见了也不呵斥,只笑着提醒“慢些走”“别碰烫的”,坊内的笑语混着酒香,暖得让人忘了外面的寒意。
午后的阳光透过坊窗洒进来,照在酿好的酒瓮上。各族人开始给酒瓮封口,北狄的兽皮塞子、中原的红布封口、西域的铜盖,每个瓮口都贴着纸条,写着酿酒人的名字,却又在纸条旁盖了个小小的共生纹印章——这是伊拉提议的,说这样不管是谁酿的酒,都是月陨城的酒。
暮色降临时,酿酒坊的门渐渐关上,坊外却摆起了小桌。各族人围坐在一起,分享着今天的试饮酒,北狄的烤饼、中原的糖糕、西域的无花果干摆了一地。有人提议等开春时,要把新酿的酒送到商道沿线的城镇,让外面的人也尝尝月陨城的味道;有人说要在酿酒坊旁再开个小铺子,专卖各族的酒食;还有人笑着说,明年要教孩子们酿酒,让他们也知道各族的法子。
我与裴琰之捧着酒碗,坐在坊外的石阶上。晚风带着酒香吹过,檐角的冰棱在月光下泛着微光,远处共生碑顶的赤晶也亮着,与坊内的荧石光交相辉映。腕间的共生纹在暖酒的映衬下轻轻发烫,裴琰之握住我的手,轻声说:“你看,日子就像这酒,掺着各族的味道,才更醇厚。”
坊内的笑声还在继续,酒香飘得很远,像是要把这冬夜的温暖,送到月陨城的每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