坊起待共生

中原皇宫的初春，总带着些微料峭的风，却吹不散西侧旧工坊的热闹。这里原是存放废弃织机与农具的地方，如今却被内侍们打扫得干干净净，朱红的梁柱重新上了漆，檐下挂着的不再是蒙尘的旧灯笼，而是缀着银线的新灯——正是上元节时宫娥们学着月陨城样式做的，灯面描着简化的共生纹，风一吹，银线簌簌响，像极了月魂树的叶片轻晃。

我与裴琰之跟着李公公来查看时，尚衣局的张总管正带着绣娘，与月陨城来的织娘一起调整织机。张总管是个五十岁上下的妇人，双手布满老茧，却依旧灵活，她正拿着尺子量织机的间距，眉头微蹙：“咱们宫里的织机向来织的是丝绸，要掺着北狄的羊毛，这间距得再调宽些，不然线容易断。”北狄的织娘娜仁蹲在一旁，手里捏着羊毛线，笑着点头：“张总管说得是，我们草原的织机间距都大，我教您个法子，在梭子上裹层薄羊皮，能减少线的摩擦。”说着便从随身的布包里掏出块软羊皮，细细教张总管如何裁剪、固定，旁边的小绣娘看得认真，还不时用炭笔在纸上记着步骤。

艾莎与伊拉则在工坊另一侧，查看尚食局送来的食材。尚食局的王嬷嬷提着食盒赶来，里面装着刚磨好的麦粉、新鲜的羊奶，还有西域商队刚送来的葡萄干：“艾莎大人，您说要做月陨城的奶饼，我们把材料都备齐了，就是这羊奶的温度，总拿捏不准，上次试做时，要么太凉发不起来，要么太烫把面烫坏了。”艾莎接过食盒，指尖碰了碰羊奶，笑着说：“王嬷嬷别急，这羊奶要温得像春日的溪水，不冰手、不烫手才好。”说着便让月陨城的北狄老妪达兰演示，达兰挽起袖子，将羊奶倒进陶盆，又用手指探了探温度，“您看，这样的温度，面发酵时才会软乎乎的，咬着有奶香味。”王嬷嬷凑近看了看，还伸手试了试，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之前总想着要用开水烫，倒把好东西浪费了。”

裴琰之的目光落在墙角堆着的农具上，那是御膳房用来打理宫苑田地的，如今被擦得锃亮，旁边还放着月陨城送来的兽骨犁头。负责农具的老工匠姓赵，是个沉默寡言的人，此刻却正拿着狼首犁头，与北狄的牧人巴图讨论：“这犁头用兽骨做刃，倒是轻便，就是不知能不能耕宫里的硬土？”巴图接过犁头，指着刃口的弧度：“赵师傅放心，这是用成年狼的腿骨做的，经过火烤，硬得很，我们草原的冻土都能耕开，宫里的土算不得什么。”说着便拿起犁头，在工坊外的空地上试了试，果然轻松犁出一道浅沟，赵师傅看得眼睛发亮，忙让徒弟取来纸笔，把犁头的样式画下来：“回去我也打几个，下次耕宫苑的地，就能省不少力。”

正看着，远处传来小太监的通报，说太子太傅周大人来了。周太傅是个六十岁上下的老者，头发已有些花白，却精神矍铄，手里抱着几卷典籍，见到我们，忙上前见礼：“长公主、裴大人，陛下让我来跟各位大人商量去月陨城的事，这几卷是宫里藏的旧籍，里面提到过‘双生血脉’与‘星轨共生’，或许对月陨城有用。”说着便将典籍递过来，我接过一看，书页已经泛黄，上面的字迹有些模糊，却能辨认出“归墟井”“噬星石”的字样，最末一页还画着幅残缺的星轨图，与共生碑上的星轨有几分相似。

伊拉凑过来翻看典籍，手指停在一段文字上，轻声念道：“‘共生之种，藏于月魂，需以各族魂晶滋养，方得绽放’。”她抬头看向艾莎，眼里满是惊讶，“艾莎，这‘共生之种’，会不会就是平衡之蕊的另一种说法？典籍里说要各族魂晶滋养，可我们之前只用过婴魂碎片与共生之力，还没试过各族魂晶。”艾莎接过典籍，仔细看了看，点头道：“极有可能！之前平衡之蕊的果实总觉得少了些灵气，或许就是缺了各族魂晶的滋养。周太傅，您这典籍太重要了，若是能在月陨城找到完整的记载，说不定能让平衡之蕊长得更好，还能净化更多地方的气息。”

周太傅听得连连点头：“那我这次去月陨城，定要好好找找相关的典籍。陛下还让我带了宫里的织机图纸与农具图谱，说要跟月陨城的工匠交流，若是能把各族的好法子都合在一起，不管是宫里还是月陨城，日子都能过得更安稳。”说着便从怀里掏出图纸，上面画着中原的织机样式，旁边还有批注，写着“可掺北狄羊毛织法”“可加西域金线装置”，显然是周太傅与工匠们一起修改过的。

我们正讨论着，皇后带着几位嫔妃也来了。皇后穿着淡粉色的宫装，鬓边插着支珍珠簪，看起来温婉大方，她身后的嫔妃们也都穿着素雅的服饰，手里提着小篮子，里面装着绣好的帕子、做好的点心。皇后笑着说：“听说这里在筹备共生坊，我们也来凑个热闹。这些帕子是我们学着月陨城的样式绣的，上面有共生纹，还有些点心，是按艾莎大人说的法子做的奶饼，各位大人尝尝，看有没有月陨城的味道。”

达兰接过奶饼，咬了一口，笑着说：“皇后娘娘的手艺真好，跟我们草原的奶饼一样香！就是再加点葡萄干，味道会更好。”一位姓苏的嫔妃立刻点头：“下次我就加！上次西域的商贩送来了葡萄干，我还想着怎么用，这下可知道了。”另一位姓柳的嫔妃则拿着帕子，递给娜仁：“娜仁姐姐，你看这共生纹绣得对不对？我总觉得狼首的耳朵绣得太小了。”娜仁接过帕子，仔细看了看，温柔地说：“已经很好了！若是想让狼首更显眼，下次可以用深些的线勾边，这样看起来更立体。”说着便拿起针线，在帕子上演示起来，柳嫔妃看得认真，还不时提问，旁边的嫔妃们也围过来，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原本有些严肃的工坊，顿时变得热闹起来。

午后的阳光透过工坊的窗棂，照在地上，映出众人的影子，有宫廷的官服，有月陨城的服饰，还有嫔妃们的宫装，混在一起，竟格外和谐。李公公提着暖炉过来，给众人添了热茶，笑着说：“陛下听说各位大人在这里商量得热闹，特意让御膳房备了午膳，说要请大家尝尝各族合做的吃食。”我们跟着李公公往御膳房走去，路上还能看到小宫娥们在打扫，她们的袖口上都绣着小小的共生纹，见到我们，还会笑着行礼，语气里满是欢喜：“长公主、裴大人，共生坊什么时候能建好呀？我们都想学着做月陨城的奶饼，绣共生纹的帕子呢！”

到了御膳房，桌上早已摆好了吃食：北狄的烤羊腿配着中原的甜面酱，西域的葡萄酿加了中原的甘草，还有各族合做的主食——中原的麦饼夹着北狄的奶渣与西域的葡萄干，热气腾腾的，香气扑鼻。少年天子也来了，他穿着常服，看起来比穿龙袍时更显亲切，他拿起筷子，夹了块麦饼递给周太傅：“太傅，您尝尝这麦饼，是皇后与嫔妃们做的，下次去月陨城，您也教月陨城的人做做，让他们也尝尝中原的味道。”周太傅接过麦饼，咬了一口，笑着说：“陛下放心，臣定当好好教，也把月陨城的好法子学回来。”

席间，艾莎突然想起一事，对天子说：“陛下，上次放在太庙的噬星石残片，近日我发现它在辰时会泛出红光，映出模糊的星轨，与归墟井的星轨有些相似，只是缺了些魂晶碎片，所以星轨不完整。若是能找到更多魂晶碎片，说不定能让噬星石残片与共生碑产生更强的共鸣，让中原与月陨城的联系更紧密。”天子听得眼睛发亮：“竟有这样的事！那朕立刻让人去太庙查看，再让人整理先帝的遗物，看看有没有更多的魂晶碎片。若是找到了，就送到月陨城，帮着艾莎大人完善星轨。”

伊拉也补充道：“陛下，还有后宫的嫔妃们，她们也想参与共生之事，比如学着做各族的吃食、绣共生纹的物件，若是能让她们也加入共生坊，既能让后宫更热闹，也能让更多人了解共生的意义。”皇后立刻点头：“是啊陛下，我们都愿意帮忙！上次绣帕子的时候，宫娥们都很感兴趣，若是能定期在共生坊举办活动，让各族的人都来交流，日子肯定会更有意思。”

天子笑着答应：“好！那就让皇后牵头，负责后宫与共生坊的联系，再让李公公协助周太傅，准备去月陨城的事宜。等共生坊建好，我们就举办个开坊仪式，邀请各族的人来参加，让大家都知道，中原与月陨城，是真正的共生同荣。”

夕阳西下时，我们离开御膳房，往宫门走去。工坊的方向还传来工匠们的笑语，宫墙上的共生纹灯笼渐渐亮起，与天边的晚霞相映，暖得让人心里发甜。裴琰之握着我的手，轻声说：“你看，共生坊还没建好，宫里的人就已经这么上心了，以后中原与月陨城的联系，定会越来越紧密。”我笑着点头，看向远处的太庙，那里的噬星石残片或许还在泛着微光，而周太傅即将带着典籍与图纸前往月陨城，后宫的嫔妃们也在准备参与共生之事——这些都是新的希望，像初春的嫩芽，正朝着阳光，慢慢生长。

马车驶离皇宫时，我回头望了眼西侧的工坊，那里的灯还亮着，工匠们还在忙碌，仿佛在编织一个关于共生的梦。这个梦里，有中原的丝绸与北狄的羊毛，有西域的葡萄与冰原的蜂蜜，有宫廷的宫灯与月陨城的赤晶砂，还有各族人脸上的笑容——而这个梦，正在一点点变成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