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光转弯时

江祈的手指微微颤抖着，紧紧攥着那枚棱镜，底座背面的字迹仿佛化作一簇小火苗，于她心间反复灼烧。她将模型轻轻贴在胸口，猛地听见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震得耳膜生疼。

暮色慢慢浓郁起来，江祈鬼使神差地翻开作业本，夹在扉页的桂花标本早已干枯，可仍旧固执地散发着若有若无的香气。她望着标本出了神，铅笔盒里的润喉糖包装纸被她反复摩挲，边角都卷了起来。“做实验时总怕你说话太多口渴”这句话突然变得滚烫，烫得她眼眶发酸。

次日早读课，江祈发现周逸的座位空着。后排同学小声议论他请了病假，她握着钢笔的手一顿，作业本上的公式歪歪扭扭连成了奇怪的图案。课间操时，她不由自主地往器材室方向走去，只看见地上散落的报纸碎屑，被风吹得簌簌作响。

放学后，江祈抱着作业本在图书馆门口徘徊许久。玻璃幕墙映出她犹豫的身影，忽然被一抹熟悉的白衬衫掠过。周逸背着书包站在街角，正把光学展览的宣传单揉成团扔进垃圾桶，听到脚步声又慌忙转身，可耳尖的红却怎么也藏不住。

“那个……”江祈攥紧书包带，喉咙发紧，“其实……笔记整理完了。”她低头盯着地面，余光里却看见周逸僵住的手指，还有嘴角抑制不住上扬的弧度。少年转身时，白衬衫口袋里露出半截宣传单，边角被他反复折过，“星空特展”的字样已经起了毛边。

图书馆的穹顶缀满模拟的星辰，周逸指着投影仪投射的星云絮语，声音比平时低了许多：“听说光要走几百万年才能到达地球。”他忽然转头，眼睛亮得像盛着整个银河，“所以……等光转弯的时间，其实也不算久。”

江祈望着他耳尖的红晕，突然伸手碰了碰他的衣角。少年浑身紧绷，却在她掏出润喉糖时彻底慌了神——糖纸背面画着只戴着眼镜的兔子，正举着棱镜折射彩虹，旁边歪歪扭扭写着：这次换我数星星，你负责发光就好。

穹顶的模拟星光突然暗了一瞬，周逸喉结滚动，伸手去够江祈攥着润喉糖的手。指尖即将触到时，图书馆外突然炸响惊雷，暴雨裹挟着狂风拍在玻璃幕墙上，惊得两人同时后退半步。投影的星云在雨幕中扭曲成模糊的光斑，少年耳尖的红却比任何时候都要灼人。

"我送你回家。"周逸扯下校服外套罩在两人头顶，纸折的宣传单在口袋里窸窣作响。雨丝斜斜扫进来，沾湿了他一侧的衬衫，却固执地将大部分干燥留给江祈。路过便利店时，他突然冲进去买了两把透明雨伞，伞面上印着歪歪扭扭的卡通兔子。

"老板说新出的情侣款。"他别过脸把伞塞进江祈手里，自己那把伞柄上的兔子戴着黑框眼镜，正举着迷你棱镜。江祈低头轻笑，伞骨转动时，雨珠在伞面折射出细碎的虹光，像极了课桌上摇晃的银河。

次日清晨，江祈的课桌里多了个密封罐，层层叠叠的折纸星星闪着微光。最顶层的星星展开后，是周逸用尺子比着写的工整小字："昨天雨太大，没来得及说——其实你早就照亮我整个宇宙了。"纸边还粘着片新鲜的桂花，沾着露水的花瓣在晨光里轻轻颤动。

课间操时，江祈在器材室找到正在鼓捣新模型的周逸。他怀里抱着个木盒，打开竟是用镜片和齿轮组装的星象仪，转动时，光斑在墙面投出会移动的星座。"本来想在展览那天送你。"他挠挠头，耳尖又泛起熟悉的红，"现在...要不要试试，让真正的星星也听你的话？"

暮色渐浓时，两人爬上学校天台。周逸调试着星象仪，江祈忽然指着夜空惊呼。一颗流星拖着尾焰划过，少年下意识抓住她的手腕，又触电般松开，却见江祈反手握住他的手指，掌心的温度顺着指尖蔓延。

"周逸，"她望着流星消失的方向，声音轻得像怕惊散了什么，"这次换我等光转弯。"星象仪投射的光斑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与天边的银河遥相呼应，而天台角落的桂树随风摇曳，将清甜的香气揉进了少年少女绵长的呼吸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