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风机的声音在凌晨一点终于停了。
林时泽盯着天花板,听见苏念念的拖鞋啪嗒啪嗒经过他房门,停顿了三秒——这是她每晚的固定仪式,像某种不敢说出口的晚安。
"再站下去要收费了。"他突然拉开门,吓得苏念念差点摔了手里的马克杯。牛奶溅在她睡衣裙摆上,晕开一片浅白的痕迹。
"我、我只是..."她的视线飘向林时泽裸露的锁骨,立刻像被烫到般移开,"厨房灯没关..."
"撒谎精。"他倚着门框,目光落在她发红的耳尖上,"从你六岁打碎花瓶嫁祸给扫地机器人开始,说谎时右手就会捏衣角。"
苏念念猛地松开攥着裙摆的手,牛奶杯却被他顺势抽走。林时泽就着她留在杯缘的唇印喝了一口,突然皱眉:"你往牛奶里加什么了?"
"蜂...蜂蜜..."她结结巴巴地回答,看着他的喉结随着吞咽滚动,"网上说有助于睡眠..."
"然后半夜两点在客厅梦游?"林时泽把杯子塞回她手里,指尖若有似无擦过她的手腕,"下次直接喂我安眠药更有效。"
卧室门关上的瞬间,苏念念才发现杯子里多了样东西——那页被咖啡染褐的日记残页,如今折成了一只小船,正在乳白色的海面上轻轻摇晃。
---
苏念念用指尖挑起那只湿漉漉的纸船。灯光下,被牛奶泡软的纸张透出熟悉的字迹——那是她上周在日记本上反复涂改又撕下的一页。船帆位置正好露出被划掉又描粗的半句话:「如果他知道我每天...」
牛奶突然变得难以下咽。她盯着门缝下那道属于林时泽的影子,他还没走。
"哥..."她轻轻喊了一声,门外的影子立刻凝固。苏念念把纸船贴在胸口,睡衣下的心跳快得不像话,"维也纳...还下雪吗?"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提起他放弃的留学机会。门把手突然转动了半圈又停住,林时泽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比平时低哑:"你偷看我邮箱?"
"是日历..."她摩挲着纸船边缘,"你书桌上的台历,3月14日画了红圈。"那是音乐学院最终答复的截止日。
门外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苏念念光脚踩在地板上,一步步靠近门边,直到额头抵住冰凉的门板。她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气息从门缝渗进来,混着雨夜的潮湿。
"那天..."林时泽的指节突然叩在门板上,吓得她后退半步,"我收到两封邮件。"
"一封是录取通知?"
"另一封是你班主任发来的。"他的声音突然贴近,仿佛嘴唇就贴在门缝处,"说某个笨蛋在体育课晕倒,因为连续三天没吃早餐。"
苏念念的呼吸滞住了。她看见门缝下的影子慢慢矮下去——林时泽蹲在了门外。这个认知让她膝盖发软,不得不扶着墙才能站稳。
"所以是...因为我?"
"因为你挑食。"门那边传来衣料摩擦的声音,像他在调整姿势,"因为你总把胡萝卜挑进我碗里,因为你——"
他的话戛然而止。苏念念数着彼此交错的呼吸声,直到听见打火机清脆的响声。林时泽戒烟两年了,此刻却点燃了什么——透过门缝,她看见一缕青烟袅袅升起,带着蜂蜜的甜香。
"你在烧什么?"
"你落在图书馆的草稿纸。"火光明灭间,他的轮廓在门缝下晃动,"《论血缘关系的情感界限》...文笔烂透了。"
苏念念猛地拉开门。林时泽正蹲在走廊地毯上,指尖夹着即将燃尽的纸页。火光映亮他垂落的睫毛,在脸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他抬头看她时,嘴角还挂着那抹熟悉的嘲讽,可瞳孔里跳动的火焰出卖了他。
"论证缺乏实例。"他松开手,任由最后一片纸灰飘落在她脚边,"比如没分析这种情况——"
苏念念看着他站起来,看着他沾着纸灰的手指抚上自己脸颊。林时泽的拇指按在她颤抖的唇上,那里还留着蜂蜜牛奶的甜腻。
"妹妹半夜偷喝哥哥的牛奶。"他的呼吸带着焦糖味的灼热,"算越界吗?"
窗外一道闪电劈过,照亮走廊墙上他们的影子——像两个即将接吻的剪影。但在雷声炸响的瞬间,林时泽已经退到安全距离,从口袋里掏出什么扔了过来。
"明天早餐。"他转身时,后颈的棘突在领口若隐若现,"敢剩下胡萝卜就死定了。"
苏念念接住那个温热的物体——是她小时候最爱的彩虹小马午餐盒,现在散发着刚加热过的黄油香气。当她再抬头时,走廊只剩下一盏摇晃的壁灯,和地板上几滴未干的水渍。
不知是雨水,还是他方才克制时落在她手背上的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