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捉弄

“咚！”

黑色的轿车自远方顺着笔直的大道疾驰而来，在周游那满溢着惊惶情绪的黑色瞳孔中越来越大。

“吱——”

刺耳难听的刹车声响起，灰黑色的柏油马路上拖出一条长长的，还带有些许灼烧的车辙印——他结结实实地被撞了一下。

肉体与钢铁的撞击声闷闷地一响，以车头为中心向外扩散。

几乎是同一瞬间，周游被撞飞了出去。

那薄弱的身体在空中画出一道弧线，落在地上滑行出几米远，裸露在外的皮肤被磨破，在地上留下一条边缘粗糙的暗红色痕迹。

他的七窍开始流血，断裂的肋骨穿过鲜红，暴露在弥漫着铁锈味的空气中。

汩汩血液争先恐后地从伤处涌出，顺着地面的纹路在柏油路上汇成血洼，张牙舞爪、无声地蔓延，还有，那威慑人心的恐惧。

他的四肢胡乱抽搐似的地蹬抓几下便没了动静，那双逐渐失去生机的黑瞳汇满了震惊与不解。

路人都被这种情景吓的不轻，很快就在周围严严实实地“包”上了一圈人，形成一堵坚实的人墙，都举着手机对着他和车子咔嚓咔嚓地拍照，还有胆大的上前去拉轿车的车门。

救护车和警车的鸣笛声很快就在马路的另一头传了过来，不过这都已是无济于事。

因为，周游已经死了，逝去的生命是无可挽回的，而造成这幕惨剧的始作俑者也很快就要离开。

在那辆犯事的，车头塌陷的黑色轿车中，这场蓄意谋杀的车祸的主谋兼主犯，戴着黑色鸭舌帽的男人透过车窗静静地注视着眼前的情景，他抬手按了按帽檐，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微笑，身体一晃，便消失不见了。

古典的钟表店中，满屋的钟表正井然有序地运行着，滴答声延绵不绝，似乎不知停歇。

倏然，一个划破空气的簌呼声打破了这种被人提前规划好的秩序，一柄木工小锤夹带着强大的动能穿过屋中的一把藤椅，深嵌在地板上，砸出了一个窟窿。

黑帽子，那个头戴黑色鸭舌帽的男人，走上前弯腰拔出锤子，犹豫片刻还是拿在手中，有些意外地看向周游：

“哟！小崽子醒了，老子还想着掐你人中不管用，给你敲醒呢。”

他一边说，一边缓步走向周游，脸上还带着淡淡的微笑。

眼见着黑帽子拎着锤子，看起来似乎有些兴奋地走过来，周游的脸色立刻变得煞白无比的就像死人，宛如遇到了炼狱恶魔，疯狂向后拖蹭去。

此时，他的大脑像是被搅拌机高速搅拌了一般，各种情绪、记忆、思考都混乱无比，而且他还手无寸铁，更没有应对眼前情景的经验。

显得弱小，且无助。

他盯着黑帽子许久，靠着墙壁慢慢站了起来，控制着还有些晕乎乎的大脑飞速转动。

“至少，也要帅一把吧？”

周游喃喃自语，眼底闪过一丝失落。

“可惜了，碰上这么倒霉的事，还没来得及给自己说声生日快乐呢…”

他那双早已黯淡下去的黑瞳中燃起熊熊斗志，学着记忆里拳击手的招式打出一记摆拳。

黑帽子一愣，不过很快回归了平静。

“速度不够快，而且，太轻了……下回我教你。”

他扔掉锤子，低头躲开周游的拳头，抬手抓住他的后领，像拎鸡仔一样拎起来

“嘿嘿！抓住你了，想不到你现在竟然还知道打老子了。”

说着，他转身把周游放在几分钟前被砸破的藤椅上，也不知是出于玩的心思拍了拍他的脑袋。

周游全身紧绷，心脏“砰砰”直跳，仿佛要从他的喉咙里蹦出，他的双手放在大腿上，紧张地捏紧了裤子，在黑帽子面前，他真是被玩弄的一点脾气都没有了。

黑帽子随手抄起另一把藤椅坐下，放松地靠在椅背上，伸出左手，稍微歪了歪，闭右眼睁左眼，对着周游比了个“开枪”的手势，双唇微微张合，缓缓吐出一个低沉而悠长的音节。

“Boom！”

一颗黄铜色的子弹携杂着猛烈的弹风划过周游的脸颊，一缕猩红延迟似的从划口中流出。他僵硬的转过头，铺着木板的墙上，一个还留着残存白烟的、边缘焦黑的弹孔是那样突兀。

“怎么，惊讶吗？”

那宛若恶魔的低语声在周游耳畔响起，他不受控制地回头看向黑帽子。

他微微一笑，将黑色鸭舌帽往后一掀，低下头，在左后耳根处摸索片刻，“刷！”一张人皮面具被撕了下来，他抬起头，看着一脸震惊的周游，笑了——那是他爷爷的脸。

周游看着他，仿佛被雷电劈中了，思维都迟钝了一秒。无疑，这对他的冲击力实在太大了。

“你你你你你你！你怎么可能会是……唔唔唔唔唔唔”

黑帽子轻轻地打了个响指，周游不仅动弹不得，就连一点声音也无法发出，脸涨的通红，急得憋成了猪肝色。

黑帽子捡起帽子戴回头上，这一次，他没有遮住自己的脸。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吧，我是你的爷爷，也是我开车撞死了你，如何？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他挥挥手，周游也终于能发出声音，愤怒地吼道：“你放屁！你怎么可能是我的爷爷！”

“为什么？”

“你！”周游被气的说不出话来，恨恨地朝他翻了个白眼，索性不再理这个一直笑嘻嘻的疯子。

见周游这副模样，黑帽子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说你怎么就这么犟啊，你也得庆幸现在时间充裕，再晚点儿可就由不得你了。”

“你，你，你什么意思，什么时间充裕，什么由不得我，士可杀，不可辱，你没听过吗？！”

他抿着嘴，竭力地憋着笑，不顾周游的抗议，也不带任何的解释，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个金色怀表，将时针往回拨动几格，又伸手拉开修理桌的抽屉取出一个火山灰色的精致礼盒，丢给周游：

“生日快乐。”

他拉下帽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