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半夏的狐尾缠住青铜星盘时,盘底突然浮出滴凝固的血珠。
久宣夜用银针挑起血珠,药粉洒落的瞬间,星盘投影出沈长风被铁链锁在祭坛上的幻影。
他心口插着的正是那柄刻满符咒的桃木剑。
"爹爹在皇陵地宫!"
沈半夏的软鞭抽碎十二具半妖傀儡,降魔钉却自动飞向星盘缺口。
当最后一枚钉子嵌入,地砖裂开条直通地底的血河,河面漂浮的莲灯竟是用人皮制成。
周幽篁的弯刀劈开拦路铁索:
"沈馆主七年前就该死了,刑部验尸录记得清清楚楚。"
刀刃映出河道两侧壁画的异样——本该描绘先帝功绩的彩绘,竟全是青丘狐族被剥皮的场景。
司马令赢的金针突然钉住盏莲灯,灯芯里蜷缩着只白狐幼崽的魂魄:
"这是你三魂中的地魂!"
她掀开的官服下摆露出腰间玉牌,刻着与星盘相同的星图:
"国师一脉世代用自身魂魄镇守借命阵......"
地宫石门开启时,三百盏狐首灯同时自燃。
久宣夜药囊里的银针尽数飞出,在虚空结成北斗阵护住沈半夏。
阵光映出祭坛全貌——沈长风肉身端坐莲花台,天灵盖却插着十二根刻有皇室徽记的镇魂钉。
"爹爹!"沈半夏的狐耳刺破兜帽,妖纹顺着脖颈爬上脸颊。
久宣夜突然咬破舌尖将血抹在她眉心,暴走的妖气凝成柄虚剑:
"沈馆主用追云十三式把自己钉成了阵眼......"
周幽篁的弯刀突然劈向祭坛后的屏风,孔雀石刀柄映出密道里蹒跚的人影。
司马令赢的金针比人影更快,挑开那人斗篷的刹那,满室响起倒抽冷气声——竟是本该腐烂在刑部大牢的信安王!
"君上别来无恙?"
信安王撕开溃烂的脸皮,露出底下沈昭的半张脸:
"当年你父亲自愿当这借命阵的钉子,不就是为了......"
他忽然扯断心口血线,整座地宫开始崩塌。
沈半夏的九尾绞住信安王残躯时,久宣夜已将北斗阵转为引魂阵。
星盘吸走沈长风眉心血珠的瞬间,桃木剑上的符咒突然活过来,化作三百道金光刺入信安王七窍。
司马令赢的官印重重砸在祭坛中央,獬豸兽瞳迸出的青光里,浮现出沈长风留在地魂中的最后记忆:
七年前的雨夜,沈昭戴着先帝面容走进武馆。
沈长风挥出的追云剑停在半空,因对方手中捏着沈半夏的命魂灯。
画面最后定格在沈长风自封天灵盖的瞬间,十二根镇魂钉每根都沾着他剜出的心头血。
“爹爹不要!”沈半夏整个人放声大哭起来,“爹爹,半夏不想没有父亲……”
地宫顶部的青铜星盘轰然坠落时,沈长风残破的魂魄突然凝成实体。
他双指并剑点在信安王眉心,三百道镇魂钉从虚空中浮现,将两人死死钉在祭坛中央。
"爹爹!"沈半夏的狐尾劈开碎石,却被久宣夜的北斗阵拦住。
沈长风回头望来,浑浊的魂体里浮现出武馆后院的光景——八岁的小半夏正踮脚为他系上练剑的护腕。
"为父这招‘月落星沉’,原是为你生辰准备的贺礼。"
沈长风的魂魄开始透明,指尖却凝出柄星光小剑:
"如今教你最后一式——看好了!"
信安王在钉阵中嘶吼,皮肉里钻出的沈昭残魂被星光剑搅碎。
沈长风的身影淡得几乎要融进地宫磷火里,他抬手虚抚女儿发顶,腕间滑落的银铃铛正是当年系在幼女襁褓上的物件。
"那年荷花池捡到你时,裹着你的狐裘沾满血。"
沈长风袖中飘出片褪色的百家被,每块补丁都是他走遍九州寻来的驱邪布:
"妖又如何?你替王婆收麦,为小乞丐治病,比为父这个‘忠义无双’的武夫更像神仙。"
久宣夜突然将玄铁令按在祭坛,北斗阵化作琉璃罩笼住父女二人。
沈长风残魂透过光罩凝视女儿眉心的妖纹,指尖星辉在她额间绘出朵无忧花:
"记住,你首先是沈半夏,其次才是白璃君上。"
信安王最后的惨叫声中,沈长风魂魄碎成万千萤火。
其中一缕钻进沈半夏腕间的银铃,在她耳畔落下最后叮咛:
"柜子第三格暗屉里,有为父酿了十八年的及笄酒......"
"爹——!"
沈半夏的悲鸣震碎地宫梁柱,九条狐尾不受控地绞住崩塌的穹顶。
久宣夜冲进飞沙走石中将人揽进怀里,玄色大氅盖住她发间生出的雪白狐耳。
周幽篁的弯刀劈开坠落的星盘残片,刀刃映出沈长风最后消散的虚影——那分明是笑着的。
司马令赢的金针钉住满地星辉,却留不住半点残魂。
沈半夏蜷缩在祭坛中央,掌心死死攥着片褪色的百家被。
久宣夜沉默地拆下自己腕间红绳,系住她快要消散的银铃铛。
地宫外透进天光时,沈半夏眼尾妖纹凝着未干的血泪。
久宣夜将沈长风的断剑放入她掌心,剑柄缠着的旧布条上,歪歪扭扭绣着"吾女半夏四岁生辰贺"。
"你爹酿的酒,该启封了。"
久宣夜引着她的手劈开虚空,北斗阵里浮出个粗陶酒坛。
坛口封泥还沾着广平城后山的红土,正是父女俩每年踏青会挖来制剑穗的土。
“这酒真好喝,是我平生喝过最好的酒,没想到半夏的父亲,会这么爱她,不管她是不是妖怪,都会给她无限的爱。”
“半夏的父亲?”周幽篁摸了摸脑袋,“那不就是你的父亲?”
“不是。”云衔岫在心里默念道,“但他的爱,我感受到了。”
沈半夏的泪水砸在坛身,溅起十八年岁月尘埃。
酒香漫过地宫废墟时,众人仿佛看见沈长风在武馆梨树下斟酒。
第一杯永远摆在亡妻灵位前,第二杯总要等到女儿偷喝半口才笑着饮尽。
【宿主,这只不过是主角早就该走的路,无需过分悲伤。】
【你现在要做的是准备进无忧境,那里面才有仗需要打,真正的危险还在后面。】
“无忧境?”沈半夏微微一笑,“真不知道沈昭这么些年究竟在图什么。”
沈半夏碾碎最后一味决明子时,药杵突然在青玉臼里卡住。
久宣夜从账本里抬头,看见她袖口滑出的狐尾虚影正缠住迟雪。
"街上!黑豹!"
迟雪突然口吐人言,惊得翻出柜台。
久宣夜玄色衣袖卷住逃窜的兔子,指腹在它耳尖掠过:
"在城隍庙?"
戌时的梆子声未落,沈半夏的软鞭已缠上临街槐树枝桠。
她足尖点在药铺幌子上,远远望见瓦檐间掠过的黑影。
那黑豹金瞳如炬,额间白纹恰似北斗七星。
三日后暴雨倾盆,久宣夜提着灯笼去关后窗。
闪电劈亮院墙的刹那,黑豹化作玄衣男子立在药圃中,蓑衣下露出半截绣着星纹的袖口:
"蛮英,无忧境的月蚀要来了。"
沈半夏的狐尾劈开雨幕时,久宣夜掌心的北斗痣突然发烫。
黑豹青年抬手接住她甩来的银镖,指尖妖气凝成朵优昙花:
“白璃君上?见过白璃君上。”话毕,他便跪下来。
药柜最上层的紫檀匣突然炸开,里头沈长风遗留的降魔杵直指黑豹眉心。
久宣夜广袖翻飞间现出豹耳,獠牙抵在兄长咽喉:
"子空,我还不能回去。"
雨帘中浮出虚幻的星图,子空点着即将重合的日月:
"当年你逃出无忧境,可知长老们用何物暂代你的妖丹镇守无忧境?"
他忽然扯开衣襟,心口处嵌着的正是久宣夜失踪那夜碎裂的本命鳞。
沈半夏的软鞭缠住子空手腕,妖纹顺着鞭身蔓延:
"你们拿活妖填阵眼?"
"不如问问你的好情郎。"
子空冷笑震碎雨珠,"他换给你的那颗妖丹,原该是镇压魔渊的......"
惊雷劈中院中老槐,树洞中滚出个青铜罗盘。
久宣夜突然将沈半夏拽进怀里,北斗阵从地底升起,困住子空暴走的妖气:
"哥,你心魔入体了。"
沈半夏这才看见子空后颈爬满的黑色经络,与她当年在画中世界见过的沈昭傀儡如出一辙。
药柜最底层的镇魂香突然自燃,烟雾凝成无忧境坍塌的幻象——数万妖众正在血月下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