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在沈半夏的识海中尖锐回响:
【警告:本时空原生个体‘沈半夏’存在稳定,宿主‘过客’身份暴露风险极高,强制伪装解除程序启动。】
子空那句“常乐剑使用者必为白璃君上”的感慨还萦绕在耳边,带着宿命般的沉重。
沈半夏看着子空惊疑不定的眼神。
她感受着体内因过度使用界力和常乐剑而翻涌的、不属于这个时空的排斥感。
她明白,属于“沈半夏”的时间,结束了。
“你说得对,子空。”
她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穿透时空的悠远:
“常乐剑,斩断的是因果之线。能执掌它、承受其反噬,并以此窥探甚至改变既定命运轨迹的…的确,唯有那位传说中的‘白璃君上’。”
子空猛地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你…你什么意思?难道你…”
“我不是‘像’她。” 沈半夏打断他,眼神深处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光芒:
“我,就是白璃。”
话音落下的瞬间,一股无形的、源自世界规则的力量笼罩了她。
子空只觉得眼前的空间微微扭曲。
沈半夏的轮廓在月光下变得模糊不清,仿佛隔着一层流动的水幕。
她的身形似乎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变得更加修长清冷。
五官也在光影变幻中重塑,眉梢眼角褪去了沈半夏原有的几分温婉与烟火气。
她线条变得更加清晰锐利,如同冰雪雕琢,带着一种高不可攀的疏离与威严。
最显著的变化是她的眼睛,那双曾经属于沈半夏、带着执着与痛苦的眼眸。
此刻沉淀为深不见底的幽潭,仿佛蕴藏着千年时光的孤寂与洞悉一切的悲悯。
仅仅几个呼吸间,光华散去。
站在子空面前的,已不再是那个他熟悉的、会为宣夜担忧落泪的沈半夏。
她身着一袭素白如雪的广袖长裙,裙裾在夜风中轻扬,不染尘埃。
容颜绝世,却冰冷得不似凡人,周身萦绕着一种古老而强大的气息。
如同亘古不化的寒冰,又似九天之上寂寥的月轮。
白璃君上。
子空彻底僵住了,大脑一片空白。
他之前只是依据传说随口一说,那更像是一种对常乐剑力量的敬畏和猜测。
他从未想过,也不敢想,传说中那位神秘莫测、早已消逝在时光长河中的上古大妖,竟然真的站在了自己面前!
而且,是以沈半夏的身份归来!
“白…白璃君上?!” 子空的声音干涩发颤,几乎无法成言。
巨大的震惊让他本能地想要躬身行礼,却又被眼前这颠覆认知的现实钉在原地。
白璃微微颔首,算是承认。
她的声音也变了,空灵而清冷,如同冰玉相击,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
“子空,不必惊惶。我借沈半夏之身归来,自有缘由。”
她抬起手,指尖无意识地拂过自己冰冷的、属于白璃的脸颊,眼中闪过一丝深沉的痛楚与追忆:
“当年…我遭逢大劫,灵力溃散,魂魄濒临湮灭,是沈昭…”
提到这个名字,她清冷的语气里第一次带上了刻骨的寒意与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是他,不知用了何种秘法,寻到我即将消散的残魂,强行将其渡入了一个刚刚降生、魂魄未稳的女婴体内,那个女婴,就是沈半夏。”
子空倒吸一口凉气。
沈昭?!那个看似沉默寡言、对宣夜忠心耿耿的沈昭?
他竟然…竟然是白璃君上残魂的引渡者?
这信息太过爆炸,几乎颠覆了他的认知!
“所以,沈半夏的身躯,成了我残魂的容器,庇护我度过了最虚弱的时光。”
白璃的声音恢复了冰冷:
“我本无意扰乱她的命数,只想在暗中休养,待时机成熟便悄然离去。然而…我看到了沈图南的毒计,看到了宣夜即将坠入的无边地狱!”
她看向地下城幽深的入口,那里仿佛还残留着沈图南的血腥气。
“沈图南必须死,他的阴谋必须被扼杀在萌芽!但这还不够。”
白璃的目光锐利如刀,穿透夜色,仿佛锁定了城中某个方向:
“沈昭…他输送我的残魂,或许有他的目的,或许是受沈图南指使埋下的另一颗棋子,又或许…藏着更深的隐情。但无论如何,他知晓我的存在,知晓常乐剑在我手中!他是最大的变数,是连接过去与未来最危险的纽带!”
“常乐剑已斩断了沈图南这条因。”
白璃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那么,由沈昭亲手缔结的、让我与沈半夏纠缠的果,也必须被彻底扭转!唯有如此,这个时空的‘沈半夏’才能真正拥有属于她自己的人生轨迹,而宣夜的未来,才能彻底摆脱沈图南父子编织的厄运罗网!”
她周身的气息变得无比凛冽,月光在她身上镀上一层冰冷的银边,宛如一尊执掌命运权柄的神祇。
“所以,沈昭,也必须清除。这个由他强行嫁接的因果,必须由我亲手斩断!唯有如此,才是真正的…结局改写!”
子空看着眼前这位从传说中走出的君上,感受着她话语中那份不容置疑的决心和对“结局”的绝对掌控欲,
他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震撼和一种冰冷彻骨的预感。
白璃的归来,不仅仅是为了救人,更是一场对命运本身的清算!
命运的诡谲与残酷,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褪去了沈半夏的形貌,身着素白长裙的白璃,收敛起周身那属于上古大妖的凛然气息,如同一个真正偶然路过此地的旅人。
她站在沈府那熟悉的朱漆大门前,门楣依旧,石狮如昨。
门内透出的气息,却带着一种让她灵魂深处都为之震颤的、陌生的“生机”。
这感觉如此违和,如此…不真实。
在她来自的那个破碎绝望的时间线里,这座府邸早已被血与火浸透,只剩下断壁残垣和无尽的悲鸣。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复杂情绪,抬手,轻轻叩响了门环。
笃,笃,笃。
声音在寂静的清晨显得格外清晰。
片刻后,侧门“吱呀”一声被拉开一道缝隙。
一张带着警惕和审视的中年脸庞探了出来:是汀州。
沈府的老管家,那个在原定命运中,也会倒在血泊里,用最后力气护着沈半夏的人。
此刻的汀州,虽然眉宇间带着管家的沉稳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眼神是清明的,身体是康健的。
她上下打量着门外这位气质清冷、容颜陌生却异常美丽的白衣女子,眼中带着一丝疑惑:
“这位姑娘,请问您找谁?”
白璃微微颔首,脸上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属于过路旅人的温和与疏离,声音平静无波:
“打扰了。小女子姓白,单名一个璃字。自幽州远道而来,途经贵宝地,听闻贵府沈长风沈老爷德高望重,于商道一途颇有建树,心中仰慕,特冒昧前来拜访,以求一晤,请教些商途见闻。”
她这番说辞半真半假,幽州是沈家旧业根基所在,提出来增加可信度。
而“请教商途”则是最不易引人猜忌的理由。
汀州眼中的警惕稍减,但并未完全消散。
她客气地回道:
“原来是白姑娘。老爷他…”
她话未说完,身后庭院深处,却传来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
伴随着一个中气十足、带着几分爽朗的声音:
“汀州,是谁来了?”
这个声音!
如同九天惊雷在白璃的识海中炸响!
她整个人,从指尖到发梢,瞬间僵硬!
这个在她使用常乐剑窥见的命运轨迹里,早已冰冷僵硬、倒在血泊中的声音…
此刻,竟如此清晰、如此充满生命力地传了过来!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沈长风……
沈长风在原定的轨迹中,被信安王绑架,用来获得白璃的神元,为保护沈半夏已经死了。
为什么?!为什么沈长风还活着?!
巨大的震惊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所有的理智和伪装。
她那双沉淀着千年岁月的眼眸,此刻猛地抬起,难以置信地、死死地盯向声音的来源!
汀州侧身让开。
只见庭院青石小径上,一个身着深青色锦缎常服、身形挺拔的中年男子正健步走来。
他面容清癯,鬓角虽染了风霜,但双目炯炯有神,步伐稳健有力,脸上带着一丝属于家主的好奇和待客的温和。
正是沈半夏的父亲,沈长风!
活生生的沈长风!
不是常乐剑预示里那倒在血泊中、死不瞑目的惨状。
他就站在那里,沐浴在清晨并不算炽烈的阳光下,周身散发着一种属于活人的、温热的、带着些许威压和生机的气息。
他甚至比白璃在沈半夏记忆碎片里看到的那个父亲,显得更精神些。
白璃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了一下,尽管她强行克制。
但那一瞬间的失态和眼中翻涌的、几乎要溢出来的巨大惊愕与混乱,却没能逃过正看向她的沈长风的眼睛。
沈长风也看到了门口这位气质不凡的白衣女子,以及她脸上那绝非寻常路人该有的、极度震惊以至于失神的表情。
他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心中升起一丝疑惑。
“这位是…?” 沈长风的目光落在白璃身上,带着探究。
汀州连忙躬身回答:
“老爷,这位是白璃白姑娘,自幽州而来,听闻老爷您的大名,特来拜访请教商途之事。”
白璃猛地回神!
她强行压下心中掀起的滔天巨浪,用尽全身力气才让脸上的表情重新归于平静。
只是那眼底深处的惊涛骇浪依旧未能完全平息。
她对着沈长风,极其艰难地、几乎是凭借本能地微微屈膝行了一礼,声音努力维持着平稳。
却依旧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沙哑和某种更深沉的东西:
“小女子白璃,见过沈老爷。冒昧打扰,还望沈老爷…海涵。”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落在沈长风那张充满生气的脸上,心中一个声音在疯狂呐喊:
他活着!他竟然还活着!
这改变的时间线竟连沈长风的命运都一并扭转了?!
上辈子沈长风被信安王和沈昭做了阵眼,临死都在替沈半夏着想。
这次,因为改变了时间线,沈长风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