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等待的煎熬终于在一个沉闷的课间被打破。
喻棠正埋头和一道复杂的电路分析题较劲,笔尖几乎要把纸戳破。
就在这时,教室门口传来张平温和却清晰的声音:
“喻棠,来一下办公室。”
那声音像一道细微的电流,瞬间击穿了喻棠强装的镇定。她握着笔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微微发白。
心脏毫无预兆地狂跳起来,撞得胸腔咚咚作响。
她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动作看起来平稳,放下笔,起身。
周围的喧闹声仿佛瞬间被调低了音量,她只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和血液奔流的声音。
走廊似乎变得格外漫长。
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又像踏在紧绷的弦上。
推开教师办公室门时,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指尖的冰凉。
办公室里只有张平和二班数学老师张峰在。
张平坐在办公桌后,脸上带着一种难以捉摸的、混合着欣慰和无奈的神情。
张峰则靠在窗边,手里捧着一个保温杯,目光落在走进来的喻棠身上。
喻棠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走到张平桌前,喉咙有些发干:“张老师,您找我?”
张平看着她,没有立刻说话,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这声叹息让喻棠的心猛地一沉,仿佛预见了某种不好的结果,血液都凉了半截。
就在她几乎要被失望淹没时,张平推了推眼镜,脸上那点无奈终于化开,露出了一个真切的笑容:
“喻棠啊,”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慨,“学校领导和体育组那边,开会讨论过了。”
喻棠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张平。
“基于规则本身没有性别限制条款,也考虑到你个人的强烈意愿和保证。”
张平顿了顿,清晰地吐出那决定命运的四个字,“批准了!”
“批准了?”喻棠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声音轻得像梦呓,带着巨大的不确定。
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过度紧张而出现了幻听。
“对,批准了。”张平肯定地点头,笑容加深,“你可以代表我们高一五班,参加这次的年级篮球赛了!”
巨大的喜悦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所有堤防。
喻棠只觉得一股滚烫的热流从脚底直冲头顶,所有的血液都涌向了脸颊。
她几乎是瞬间跳了起来,双手不自觉地攥成了拳头,在空中用力地挥了一下。
脸上绽放出前所未有的、灿烂到近乎灼目的笑容。
眼睛亮得惊人,里面仿佛盛满了整个夏天的阳光。
她甚至无意识地原地轻轻蹦了一下,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激动和飞扬的神采:
“真的?!太好了!谢谢张老师!谢谢学校!”
她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张平看得失笑摇头。
“行了行了,别跳了,小心磕着桌子。”
张平笑着摆手,语气里满是包容:
“这下满意了吧?可别光顾着高兴,训练和安全,一个都不能马虎!”
“嗯!我知道!我一定好好练!”
喻棠用力点头,声音响亮,充满了力量。
就在这时,一直靠在窗边沉默看着的张峰老师,端着保温杯走了过来。
他脸上带着一种复杂的表情,目光在喻棠兴奋得发光的脸上停留片刻。
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带着一丝明显的惋惜:
“张老师说得对,安全第一。”
他顿了顿,镜片后的目光似乎透过喻棠,看到了更远的地方,语气里的惋惜更重了:
“不过,喻棠啊,你这丫头……确实很有自己的想法,有股子闯劲儿。这份心气儿,在球场上,说不定真能拼出点成绩来,张老师说得对,我们都很期待。”
他话锋一转,那惋惜几乎化为了实质性的叹息:
“就是有点可惜啊……”
他看向张平,摇了摇头:
“这么好的苗子,当初要是没从我们二班转走,这成绩,就算在我们二班头上了。唉……”
她看向张峰老师,看到了他眼中那份真诚的遗憾。
“张峰老师。”喻棠挺直了背脊,脸上的笑容依旧灿烂,眼神却更加坚定:
“无论我在哪个班,我都会尽全力去打。成绩,是属于整个队伍的,也是属于我自己的。”
她的话,既是对张峰的回应,也是对自己的承诺。
张峰看着她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坚定,微微一怔。
随即无奈地笑了笑,没再说什么,只是又喝了一口茶。
“好了,快回去准备上课吧。”
张平笑着打破了这微妙的氛围,“记住你的保证!”
“嗯!谢谢张老师!”喻棠再次用力点头。
她脸上的笑容像被阳光洗过一样纯净而耀眼。
她转身,几乎是雀跃着冲出办公室,脚步轻快得像要飞起来。
她一路小跑着冲向教室,迫不及待地要把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告诉所有人。
喻棠几乎是跑着冲回高一五班的。
胸腔里鼓胀的喜悦像一只急于挣脱牢笼的鸟儿,扑棱着翅膀,让她脚步轻快得几乎要飞起来。
她猛地推开教室后门,带起一阵风。
午后的自习课,原本只有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和低低的讨论声。
她的闯入,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喻棠站在门口,微微喘着气。
脸颊因为奔跑和激动而泛着健康的红晕,眼睛亮得惊人,仿佛盛满了揉碎的星辰。
那份平日里沉静内敛的气质被一种前所未有的、鲜活而炽热的光芒所取代。
她整个人都显得光彩夺目。
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聚焦在她身上,带着疑惑、探究。
还有一丝被她的状态所感染的莫名期待。
喻棠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过于急促的呼吸。
但那份昂扬的斗志和巨大的喜悦根本压不住。
她走到讲台旁边的位置,没有刻意站上讲台,却自然而然地成了全班的焦点。
她清了清嗓子,声音因为激动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栗却异常清晰、响亮地穿透了安静的教室:
“同学们!”她开口,目光扫过一张张熟悉的脸庞。
最后落在坐在前排、同样紧张又期待地看着她的简单和贝塔身上:
“我刚刚从张老师那里回来。”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积蓄力量,也像是在享受这宣布前的最后一刻。
整个教室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体育组和学校,”喻棠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力量和纯粹的喜悦:
“已经正式同意我代表我们高一五班,参加这次的年级篮球赛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秒。
紧接着:“哇!!!”
一声短促而响亮的惊呼,如同点燃引线的火星。
是耿耿!
她几乎是从座位上弹起来的,动作快得带倒了桌上的铅笔盒,铅笔橡皮哗啦啦滚落一地都顾不上了。
她双手高高举起,用尽全身力气“啪啪啪”地鼓起掌来。
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狂喜和与有荣焉的骄傲,声音激动得都变了调:
“太棒了!喻棠!我就知道你可以的!太帅了!!”
她的动作和声音像一簇最明亮的火把,瞬间点燃了沉寂的空气。
这第一声掌声和欢呼,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
“哗!!!”
下一秒,巨大的声浪轰然爆发。
贝塔和简单更是激动得抱在了一起,贝塔直接跳上了椅子挥舞着手臂,声音尖得能掀翻屋顶:
“喻棠牛逼!五班威武!!”
简单也用力拍着手,脸上是释然而灿烂的笑容。
她看着喻棠,眼神里充满了纯粹的喜悦和支持:
“太好了!喻棠!”
男生们最初是震惊和面面相觑。
随即,那份惊讶迅速被班级荣誉感和一种莫名的兴奋取代。
几个平时打球的男生也用力鼓起掌来,甚至有人吹起了响亮的口哨,大声喊着:
“喻棠!可以啊!”
“给力!”
“五班加油!”
掌声、欢呼声、口哨声、桌椅挪动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汇聚成一片沸腾的海洋,将整个高一五班彻底淹没。
那声浪是如此巨大,几乎要冲破教室的天花板,引得隔壁班都有人好奇地探头张望。
喻棠站在声浪的中心,感受着四面八方涌来的、带着温度的目光和声音。
那巨大的欢呼像一股股暖流,冲刷着她,包裹着她。
喻棠的目光再次扫过全班同学。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承诺感,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我知道,这个决定很突然,可能也让很多人觉得意外。”
她的目光在余淮脸上短暂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
“但学校和老师给了我信任,给了我机会!”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心和昂扬的斗志:
“我,喻棠,在这里向大家保证!我一定会拼尽全力!我会用实力告诉大家,女生站在篮球场上,一样可以拼杀!一样可以为班级争光!”
她的声音铿锵有力,每一个字都像鼓点敲在同学们心上。
高一五班教室里的欢呼声浪尚未完全平息,兴奋的余韵还在空气中嗡嗡作响。
喻棠站在讲台边,感受着胸腔里那份被信任和期待填满的滚烫。
脸颊的红晕还未褪尽,眼中斗志的火焰依旧明亮。
“砰!!!”
一声巨响,教室后门被一股蛮横的力道狠狠踹开。
门板撞在墙上,发出痛苦的呻吟,整个教室都为之一震。
所有欢呼和议论戛然而止,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惊愕地转向门口。
逆着走廊里明亮的光线,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带着一身桀骜不驯的气息,大踏步闯了进来。
是路星河!
他脸上蹭着未干的油彩,额发被汗水打湿几缕,随意地贴在额角。
洗得发白的牛仔外套敞着怀,露出里面同样沾了点颜料的T恤。
他显然刚从某个创作现场赶来,身上还带着松节油和阳光混合的味道。
他那张总是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和玩味的脸上,却洋溢着一种近乎灼目的幸福笑容。
他的目光像精准的探照灯,瞬间就锁定了人群中心、还带着点演讲后余韵的喻棠。
“喻棠!!!”
路星河根本无视了满教室惊愕的目光和凝固的空气。
他嘴里高声喊着她的名字,声音洪亮,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兴奋和霸道。
脚下没有丝毫停顿,像一阵风似的,大步流星地穿过桌椅间的过道,直奔喻棠而去!
“喂!路星河你干嘛?!”余淮第一个反应过来,皱着眉想伸手拦他。
但路星河的速度太快了,他像一匹脱缰的野马,灵活地绕开了余淮试图阻拦的手臂。
在所有人震惊到失语的目光中,几步就冲到了喻棠面前。
喻棠完全懵了!
路星河已经张开双臂,毫不犹豫地、极其自然地一把将她拦腰抱了起来!
“啊!”
喻棠短促地惊叫了一声,双脚瞬间离地。
路星河抱着她,就像抱着自己最珍贵的战利品。
他力气极大,动作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流畅感,借着那股冲劲儿,抱着喻棠就在原地飞快地转起了圈。
一圈!两圈!三圈!
喻棠的惊呼被旋转带来的眩晕感堵在了喉咙里。
她下意识地抓紧了路星河外套的肩部,大脑完全宕机。
只剩下本能的心跳如鼓和天旋地转。
他抱着喻棠旋转,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兴奋和喜悦都通过这旋转传递给她:
“太棒了!喻棠!我就知道那群老古董拦不住你!”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沾着油彩的侧脸上,那笑容恣意飞扬,耀眼得让人无法直视。
整个教室,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像被按了暂停键,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匪夷所思的一幕。
贝塔张大的嘴巴足以塞下一个鸡蛋,简单捂住了嘴,眼睛瞪得溜圆。
耿耿也傻眼了,完全忘了反应。
余淮伸出去阻拦的手还僵在半空,表情像是吞了一只苍蝇,震惊又无语。
韩叙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位置离喻棠和路星河旋转的中心不远。
当路星河踹门而入时,他眼神就瞬间冷了下来。
当路星河旁若无人地冲向喻棠时,他捏着笔的手指关节已经用力到泛白。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却无比清晰的脆响,从他手中传来。
是他那支价格不菲的自动铅笔,硬生生被他捏断了笔杆!
断裂的塑料碎屑刺进了他的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他的脸色在瞬间变得极其难看,是一种阴沉的、压抑着风暴的铁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