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篮球赛的喧嚣与荣光渐渐沉淀,校园生活重新被月考、习题和初夏微醺的风填满。
然而,一个念头却在喻棠心中悄然萌芽,如同被春风唤醒的种子。
五四青年节快到了,年级汇演的节目单正在征集。
她坐在靠窗的位置,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摊开的笔记本,目光却飘向窗外摇曳的树影。
《起风了》。
这首歌的旋律和歌词早已在她心底盘旋多日。
那带着淡淡忧伤却又充满坚韧力量的词句,仿佛是为此刻的她量身定做。
五四青年节,这个属于青春、梦想与勇气的舞台。
似乎正是让它破土而出、迎风而唱的最好时机。
但唱歌,需要伴奏。需要一个懂她、也懂这首歌灵魂的人。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喻棠的脑海里就跳出了那个名字:路星河。
路星河正专注地调着颜料,脸上蹭着几抹钴蓝。
“路星河。”喻棠的声音在安静的画室里响起。
路星河闻声回头,看到门口的喻棠,眼中立刻亮起熟悉的笑意:
“哟,想我了?”
喻棠走进去,开门见山:“五四汇演,我想唱首歌,需要钢琴伴奏。你能帮我吗?”
路星河挑了挑眉,放下调色板,几步就跨到她面前,微微俯身,带着点探究的兴味:
“哦?什么歌?让你这么郑重其事地来找我?”
“《起风了》。”喻棠轻声说出歌名,眼神清澈而认真:
“我自创的一首歌,还没发布过。”
“《起风了》”路星河低声重复了一遍。
随即,他脸上的玩味迅速褪去。
他直起身,打了个清脆的响指,笑容瞬间变得无比灿烂。
带着路星河式的爽快和不容置疑: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喻棠的歌,必须安排!”
他甚至没问谱子难不难,仿佛只要是她想做的,他就无条件支持。
喻棠松了口气,也忍不住笑了。
从书包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工整誊抄好的乐谱递给他:
“这是谱子,可能需要点时间练。”
路星河接过谱子,目光快速扫过那些跳跃的音符,眼神专注起来。
“小意思。”他抬起头,看向喻棠,眼神亮得惊人,“等着瞧吧,喻棠,我们的舞台,绝对炸翻全场!”
接下来的日子,放学后或周末空闲的琴房,成了他们秘密的据点。喻
棠将谱子上的音符和歌词,一点一点地唱给路星河听。
她的声音干净、清透,带着一种未经雕琢却直击人心的力量。
尤其是副歌部分那种带着忧伤却又奋力向上的感觉,被她诠释得淋漓尽致。
路星河坐在钢琴前,褪去了平日里的不羁,神情是罕见的专注。
他的手指修长有力,在黑白琴键上跳跃、流淌。
“这一路上走走停停,顺着少年漂流的痕迹……”喻棠的声音在琴房里回荡。
路星河的手指在低音区温柔地铺开和弦,如同脚下延伸的、带着回忆的路。
“迈出车站的前一刻,竟有些犹豫……”
歌声里带着一丝迷茫,琴声也随之变得轻缓、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滞。
“不禁笑这近乡情怯,仍无可避免……”
喻棠的声音里染上自嘲的苦涩,路星河的和弦中巧妙地加入了一丝不和谐的张力。
“而长野的天,依旧那么暖,风吹起了从前……
五四青年节,大礼堂座无虚席,灯光璀璨。
舞台上,红色的幕布缓缓拉开。
喻棠站在舞台中央,一袭简单的白色连衣裙,没有过多的装饰,只有话筒架在她面前。
她的心在胸腔里有力地跳动,带着一丝紧张,但更多的是一种即将释放的期待。
舞台侧光打在她身上,勾勒出沉静的轮廓。
路星河坐在舞台一侧的三角钢琴前。
他今天难得地穿了件熨帖的白衬衫,袖子随意地挽到手肘,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
灯光落在他专注的侧脸和飞舞的手指上,褪去了平日的桀骜,只剩下音乐赋予他的沉静与光芒。
他朝喻棠的方向微微颔首,嘴角勾起一个极淡却无比默契的弧度。
全场安静下来。
路星河修长的手指,轻轻落下。
第一个清亮而略带忧伤的音符,如同水滴落入平静的湖面。
瞬间漾开,清晰地穿透了整个礼堂的空气。
紧接着,流畅而富有叙事感的钢琴旋律如同涓涓细流,带着初春的微凉和淡淡的怅惘,缓缓流淌开来。
每一个音符都带着情感,精准地铺垫着即将到来的歌声。
喻棠深吸一口气,握住了话筒。
当钢琴的前奏流淌到某个恰好的节点,她清澈的嗓音,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
>这一路上走走停停,顺着少年漂流的痕迹
>迈出车站的前一刻,竟有些犹豫……
她的声音干净得不染尘埃,带着少女特有的清透。
路星河的琴声完美地包裹着她的声音,如同最温柔的羽翼。
副歌来临!
喻棠微微闭了下眼,再睁开时,眼中仿佛有星光亮起。
她的声音不再仅仅是轻柔的叙述,而是陡然注入了蓬勃的生命力和冲破一切的渴望:
>我曾将青春翻涌成她,也曾指尖弹出盛夏
>心之所动且就随缘去吧,逆着光行走任风吹雨打……
“哗!”台下瞬间响起了压抑不住的惊叹声和低低的议论。
“这声音……太好听了!”
“这是什么歌?从来没听过!”
“钢琴弹得太棒了!配合绝了!”
“喻棠……她还会唱歌?还唱得这么好?”
韩叙坐在台下,看着台上那个仿佛在发光的女孩,眼神复杂,有惊艳,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震动。
简单和贝塔激动地捂住了嘴,眼睛瞪得大大的。
耿耿则完全沉浸在歌声里,眼眶微微发红。
喻棠的声音变得无比温柔,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
路星河的琴声也化作了最轻柔的叹息。
最后一个音符,在喻棠收拢的尾音和路星河指尖温柔的余韵中,缓缓消散在安静的空气里。
全场陷入了一片短暂的、近乎真空般的寂静。
一秒,两秒……
随即!
“哗啦啦啦!!!”
如同海啸般汹涌澎湃的掌声,毫无预兆地、猛烈地爆发出来。
瞬间席卷了整个礼堂!
掌声、欢呼声、口哨声震耳欲聋,几乎要将屋顶掀翻!
“太好听了!”
“喻棠!喻棠!”
“喻棠!路星河!太棒了!”
“这是什么神仙组合啊!”
灯光聚焦在舞台中央。
喻棠微微喘息着,脸上带着运动后的红晕。
路星河也从琴凳上站起身,他大步走到喻棠身边。
在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中,他忽然张开双臂,给了喻棠一个短暂却充满力量的拥抱!
“喻棠!”他松开她,眼睛亮得如同星辰,声音带着兴奋的微颤,清晰地穿透欢呼:
“你天生就该站在光里!唱得太棒了!”
这一刻,舞台属于他们。
青春,也因这份不设限的才华与勇气,而显得格外耀眼夺目。
五四汇演的余韵像初夏的风,轻柔却不容忽视地席卷了整个振华中学。
短短几天,《起风了》的旋律如同蒲公英的种子,飘散在校园的每个角落。
食堂排队时有人哼着副歌,走廊拐角能听见口哨吹出的前奏。
课间操的间隙,都能听到三三两两的学生讨论着那场惊艳的表演。
喻棠走在去图书馆的路上,耳畔不断飘来熟悉的旋律碎片。
"喻棠!等等我!"
清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耿耿小跑着追上她,脸颊因为急促的运动泛着健康的红晕,眼睛里闪烁着好奇的光芒。
她一把挽住喻棠的手臂,声音压低了却掩不住兴奋:
"你这两天是不是走路都带风?全校都在唱你的歌诶!"
喻棠被她的比喻逗笑了,摇摇头:"太夸张了。"
"才不夸张呢!"耿耿松开手,倒退着走在喻棠前面,手指在空中划出夸张的弧线:
"现在全校都管你叫'风之少女'!张峰老师还问我有没有人会唱完整的版本呢!"
这个突如其来的外号让喻棠差点被自己绊倒。
她扶了扶书包带,无奈地笑道:"什么乱七八糟的..."
耿耿突然转身,双手背在身后,眼睛亮晶晶地直视喻棠:
"不过我真的特别好奇。"她歪了歪头,"你是怎么写出这么好听的歌的?歌词像诗一样,旋律又那么抓耳?"
阳光透过树叶间隙,在喻棠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她脚步微微一顿,这个问题像一块小石子,轻轻敲在她心底最隐秘的角落。
《起风了》当然不是她的创作,而是几年后才会面世的作品。
这个时空错位的秘密沉甸甸地压在舌根,却找不到合适的出口。
"其实..."喻棠的目光飘向远处正在修建的新教学楼:
"这首歌是来自一个梦。"
"梦?"耿耿惊讶地睁大眼睛。
"嗯。"喻棠点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包带,"有天晚上我梦见自己站在很高的地方,风吹过来的时候,耳边就响起了这个旋律。"
她说得越来越流畅,仿佛真的在回忆某个梦境:
"醒来后我赶紧记下了大概,后来又修改了几次...算是梦给的灵感吧。"
这个解释带着恰到好处的玄妙,让耿耿瞬间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我就说!这么特别的歌肯定有特别的来历!"
"不过..."耿耿突然凑近,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你和路星河配合得也太默契了吧?他看你的眼神..."
她故意拉长音调,眨了眨眼。
"胡说什么呢!"喻棠耳根一热,伸手去捂耿耿的嘴,"我们就是普通同学合作..."
耿耿灵活地躲开她的动作,笑着往前跑了几步,转身时裙摆扬起青春的弧度:
"知道啦知道啦~不过..."她倒退着走路,声音飘在风里,"你们真的很配嘛,一个弹琴一个唱歌,简直像..."
她的话戛然而止,眼睛突然瞪大。
喻棠顺着她的视线回头,看见路星河正斜倚在前方的银杏树下,阳光透过树叶在他白衬衫上洒下细碎的光斑。
他手里转着一支钢笔,脸上带着惯有的、漫不经心的笑容,显然已经站在那里听了有一会儿了。
"说曹操曹操到..."耿耿小声嘀咕,飞快地朝喻棠挤挤眼睛:
"我先走啦!下节课要交的物理作业还没写完呢!"
说完就像只受惊的兔子似的溜走了,留下喻棠站在原地。
路星河直起身,慢悠悠地走过来,钢笔在他指间转出漂亮的弧光:
"想我了?"他挑眉,语气里带着明显的调侃,"我们的cp叫什么好?"
喻棠无奈地扶额:"你别跟着起哄..."
他们并肩走在林荫道上,身旁不时有学生经过,投来好奇或羡慕的目光。
路星河突然停下脚步,从书包里掏出一个牛皮纸封面的本子递给喻棠:"给。"
"这是?"喻棠疑惑地接过。
"打开看看。"路星河双手插兜,嘴角挂着神秘的笑意。
喻棠翻开本子,发现里面是手抄的《起风了》完整乐谱。
"我整理了正式版的乐谱。"路星河的声音难得地少了些玩世不恭:
"想着...这么棒的歌,应该被好好记录下来。"
喻棠的手指轻轻抚过那些细腻的笔触,心里某个角落像被温水浸过般柔软。
这个时空里,《起风了》确实变成了他们共同的作品,带着这个夏天特有的温度和青春的气息。
"谢谢。"她抬头,对上路星河含着笑意的眼睛,"不过..."
"不过什么?"
喻棠指着其中一页的插图,忍不住笑了,"你下次画画,能不能不要画我?"
路星河大笑出声,笑声惊起了树梢的麻雀。
阳光正好,风穿过他们之间的空隙,带着初夏特有的、令人心动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