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海风带着咸湿的气息，轻轻拂过喻棠的发梢。
她独自走在沙滩上，听着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心情难得放松。
就在这时，她看到不远处的礁石上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路星河。
他手里捏着一块扁平的石头，手腕一甩，石头在海面上跳跃了几下，最终沉入水中。
喻棠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路星河？”她轻声唤道。
路星河回头，见是她，微微一愣，随即扯出一个笑容：
“哟，喻棠？你怎么在这儿？”
“随便走走。”喻棠在他旁边的礁石上坐下，目光落在他手里攥着的另一块石头上，“你心情不好？”
路星河沉默了一会儿，又往海里扔了一块石头，闷声道：
“没什么，就是有点烦。”
“烦什么？”喻棠试探性地问。
路星河侧头看她，随即苦笑：
“烦一些事情。”
“什么事情？”喻棠耸耸肩，“能让你这么心不在焉？”
路星河盯着海面，半晌才开口：“我想当画家。”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执拗的坚定。
“但我爸妈觉得我不务正业。”
他自嘲地笑了笑，“他们觉得画画没前途，让我老老实实读书，考个好大学。”
喻棠静静听着，没有立刻回答。
海浪的声音在耳边回荡，夕阳的余晖洒在海面上，映出路星河略显落寞的侧脸。
“路星河。”她终于开口，声音很轻，却很清晰，“追梦没错。”
路星河转头看她。
“如果你真的喜欢画画，那就去画。”喻棠直视他的眼睛：
“你可以考虑走特长生路线，用专业成绩去考美院，而不是硬拼文化课。”
路星河怔了怔，眼神微微亮了起来：
“你觉得……我能行？”
“为什么不行？”喻棠笑了，“你画画那么好，钢琴也弹得厉害，如果连你都不行，那还有谁行？”
路星河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笑了。
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语气恢复了往日的张扬：
“喻棠，你可真是……”
“喂！”喻棠拍开他的手，瞪他，“别动手动脚。”
路星河大笑着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沙子，朝她伸出手：
“走吧，天快黑了。”
喻棠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搭了上去。
路星河一把将她拉起来，两人并肩走在沙滩上，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喻棠。”他突然开口。
“嗯？”
“谢了。”
喻棠侧头看他，发现他的眼神比平时认真许多。
她轻轻“嗯”了一声，嘴角微微上扬。
海风依旧温柔地吹着，远处的灯塔亮起了微弱的光。
家长会这天，整个振华中学都弥漫着一种紧张的氛围。
教室里坐满了家长，班主任张平站在讲台上，手里拿着成绩单，正一一点评着每个学生的学习情况。
耿耿坐在走廊的长椅上，两条腿不安地晃动着，手指紧紧攥着校服下摆。
她偷偷瞄了一眼教室后门，透过玻璃窗能看到里面黑压压的人群，心里更慌了。
“完了完了，这次数学又没及格……”
她小声嘀咕着，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
喻棠坐在她旁边，手里翻着一本英语单词书，听到她的叹息，抬头看了她一眼：
“别太担心，一次考试而已。”
“你当然不担心啊。”耿耿哀怨地看她，“你成绩那么好，家长会对你来说就是表彰大会吧？”
喻棠合上书，认真地看着她:
“耿耿，学习不好又不代表人品不行。只要你尽力了，问心无愧就好。”
耿耿撇撇嘴：“话是这么说，但我妈肯定又要念叨我了……”
正说着，走廊尽头传来一阵脚步声。
耿耿抬头一看，顿时僵住了。余淮的妈妈正朝这边走来，身边还跟着几个其他家长。
余淮妈妈穿着得体，举手投足间透着一种知识分子的干练。
她路过耿耿时，目光淡淡地扫了过来，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耿耿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小声打招呼：
“阿姨好……”
余淮妈妈点了点头，语气疏离：“嗯，你好。”
说完，便径直走进了教室，连多余的眼神都没给她。
耿耿的肩膀垮了下来，心里更难受了。
喻棠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轻轻拍了拍她的肩：“怎么了？”
耿耿低声道：“余淮妈妈……好像不太喜欢我。”
喻棠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余淮妈妈正坐在余淮的座位上。
她翻看着他的试卷，脸上带着满意的微笑。
而坐在她旁边的，是耿耿的家齐阿姨。
耿耿父母工作忙，所以临时拜托她来开家长会。
齐阿姨性格爽朗，嗓门也大，正热情地和周围的家长搭话，丝毫没注意到余淮妈妈略带嫌弃的眼神。
“余淮这孩子真优秀啊，成绩这么好。”齐阿姨笑着对余淮妈妈说道。
余淮妈妈礼貌地笑了笑，目光却扫了一眼耿耿空荡荡的座位，意有所指道：
“学习环境很重要，同桌的影响也不小。”
齐阿姨没听出话里的意思，依旧乐呵呵的：
“是啊是啊，耿耿总说余淮学习好，让她多跟着学学。”
余淮妈妈嘴角的笑意淡了几分，没再接话。
耿耿在外面听得一清二楚，脸都涨红了。
她咬了咬嘴唇，低声道：
“看吧……她肯定觉得我拖余淮后腿了。”
喻棠皱了皱眉，刚想安慰她。
教室门突然被推开，张平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张名单：
“耿耿，你家长来了吗？”
耿耿连忙站起来：“来了来了。”
张平点点头：“好，那待会儿结束后，让你家长留一下，我有点事要聊。”
耿耿心里“咯噔”一下，完了。
肯定是因为成绩太差要被单独谈话了……
她垂头丧气地坐回去，喻棠看着她，轻声道：
“别想太多，张老师人很好，不会为难你的。”
耿耿勉强笑了笑，没说话。
家长会结束后，家长们陆续走出教室。
余淮妈妈拎着包，目不斜视地从耿耿身边走过，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而齐阿姨则被张平叫住，两人站在走廊尽头低声交谈。
耿耿紧张地盯着他们，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几分钟后，齐阿姨回来了，脸上竟然带着笑容：
“耿耿，张老师说你最近进步很大啊！”
耿耿一愣：“啊？”
齐阿姨拍了拍她的肩：
“他说你虽然成绩不算拔尖，但学习态度很认真，还特别表扬了你和喻棠互相帮助的精神。”
耿耿呆住了，半晌才反应过来，眼眶突然有点发热。
喻棠在一旁笑了：“看吧，我说什么来着？尽力了就好。”
耿耿吸了吸鼻子，用力点了点头。
远处的余淮妈妈听到这边的对话，脚步微微一顿。
回头看了一眼耿耿，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但耿耿已经不在乎了。她挽住喻棠的手臂，笑嘻嘻地说：
“走！我请你吃冰淇淋！”
耿耿和喻棠刚走出教室，就听到走廊尽头传来一声压抑的怒斥。
“路星河，你是不是非要跟我对着干？！”
两人脚步一顿，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正拽着路星河的衣领，脸色阴沉得可怕。
路星河偏着头，嘴角绷紧，眼神倔强，脸上赫然印着一个鲜红的巴掌印。
喻棠瞳孔一缩，几乎是本能地冲了过去。
“叔叔！”她挡在路星河面前，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请您冷静一点。”
路父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会有人突然插手。
他松开路星河的衣领，冷冷地打量着喻棠：“你是谁？”
“我是路星河的同学。”喻棠直视着他，脊背挺得笔直，“有什么话可以好好说，动手解决不了问题。”
路父眯了眯眼，语气嘲讽：
“怎么，我教育自己儿子，还需要你一个外人来教？”
路星河猛地抬头，一把将喻棠拉到身后，声音沙哑：
“爸！你别迁怒别人！”
“迁怒？”路父冷笑一声:
“你还有脸说？家长会上老师说你整天不务正业，画画逃课！你将来能靠这些吃饭吗？”
路星河攥紧拳头，指节发白：“那是我的梦想……”
“梦想？”路父厉声打断，“梦想能当饭吃吗？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丢不丢人！”
耿耿站在不远处，手足无措地看着这一幕，想上前又不敢。
周围已经有学生和家长驻足观望，窃窃私语。
喻棠看着路星河紧绷的侧脸，忽然上前一步，声音清晰而冷静：
“叔叔，路星河画画和钢琴都很厉害，他完全可以走艺术特长生路线，考顶尖的美院或音乐学院。”
路父愣了一下，随即嗤笑：“艺术生？那算什么正经出路？”
“怎么不算？”喻棠毫不退让:
“央美、国音，哪一所不是顶尖学府？如果他真的喜欢，又有天赋，为什么不能试试？”
路星河怔怔地看着喻棠，喉结滚动了一下，没说话。
路父盯着喻棠看了几秒，忽然冷笑：
“小姑娘，你懂什么，现实没那么简单。”
“我是不懂。”喻棠直视着他，“但我知道，如果连尝试的机会都不给，那才是真的没希望。”
空气一时凝固。
路父的脸色变了又变，最终冷哼一声，丢下一句“回家再收拾你”，转身大步离开。
走廊里一片寂静。
路星河站在原地，低着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眼睛。
喻棠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臂：“没事吧？”
他猛地抬手擦了擦脸，再抬头时，已经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甚至扯出一个笑：
“能有什么事？习惯了。”
可喻棠分明看到，他眼眶是红的。
耿耿小心翼翼地走过来，递上一包纸巾：
“路星河……”
路星河接过纸巾，胡乱在脸上抹了一把，笑道：
“行了，别一副要哭的样子，我都没哭。”
喻棠看着他强撑的笑容，心里一阵发闷。
她忽然开口：“路星河。”
“嗯？”
“你画的画，真的很棒。”她认真地说，“你爸现在不理解，不代表你错了。”
路星河愣住，随即别过脸，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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