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皓明听着她那带着刺的话,非但没有恼怒,眼底反而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了然。
他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觉得她这番作态,或许还是在吃醋,心里甚至泛起一丝微妙的掌控感。
许妍不再看他,径直走到餐桌旁坐下,目光扫过桌上几道精致的菜肴。
她拿起筷子,神态自若地夹起一口菜,细细品尝,动作优雅得仿佛刚才的剑拔弩张从未发生。
“这道菜。”她用餐巾轻轻按了按嘴角,抬眼看他。
她目光平静却带着洞穿一切的力量,“吃了这么久,难道你就不腻吗?”
沈皓明刚想开口,许妍却不等他回答,继续用那种平稳得令人心慌的语调说道:
“你一直都在欺骗自己,配合我的表演,享受着这场相互试探的游戏。这些,我都可以容忍。”
她话音微微一顿,放下筷子,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眼神骤然锐利起来,像一把终于出鞘的寒刃。
“但我唯一不能忍的。”许妍一字一顿,清晰地说道,“就是你那个已经八岁的儿子。”
话音落下,餐厅里一片死寂。
沈皓明脸上的那一丝了然和隐隐的掌控感瞬间冻结,被巨大的震惊所取代。
他瞳孔猛地收缩,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女人。
他自认为藏得滴水不漏的底细,那个他以为国内无人知晓的秘密,竟然早已被她查得一清二楚。
许妍的话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精准地刺入沈皓明最想掩盖的角落。
餐厅里吊灯的光线似乎都随之晃动了一下。
她看着他脸上冻结的震惊,缓缓站起身,双手撑在餐桌上,身体微向前倾,目光里充满了探究与毫不掩饰的讥讽。
“我一直很好奇,”许妍的声线平稳,却带着致命的切割力,“被自己的亲生儿子叫着‘哥哥’,是什么感受?”
沈皓明的嘴唇翕动了一下,似乎想辩解,但许妍没有给他机会。
“像这样的私生子,你到底还有多少个?”
她的视线扫过他,仿佛在审视一件不洁的物品:
“你沈大公子的风流债,恐怕你自己都数不清了吧。”
“那都是年轻时候犯下的错。”沈皓明的声音干涩,试图用时间的久远来淡化其性质。
那时他还在上学,因为有个孩子对自己名声不好,所以家里才谎称那是他的弟弟。
“呵。”
许妍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那笑声里浸满了寒意与失望。
“年轻时的错?”她重复着,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虚伪的辩词:
“你,还有你们沈家,是不是一直都觉得,因为我许妍家境普通,因为我编织了一个虚假的身份,所以就永远低你一等,永远配不上你沈家的门楣?”
她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如刀,一字一句,清晰地砸在沈皓明的心上:
“但有一点,无论你多有钱,地位多高,都毋庸置疑。在‘清白’这件事情上,我很干净。”
“而你。”许妍微微停顿,目光在他身上落下最终的审判,
“从里到外,都很脏。”
沈皓明的话像一阵阴冷的风,穿透了客厅里温暖的空气。
他向前一步,姿态里带着那种许妍早已熟悉属于豪门子弟的居高临下,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许妍,”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每个字都敲在她的心上:
“只要你不把这个秘密说出去,我就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会把你的秘密说出去。”
他刻意停顿,观察着她的反应:
“你一个人来到这个大城市打拼,能有今天的地位和成绩,不容易。你一定不希望这一切,一夜之间就付之东流吧?”
他微微倾身,目光紧锁着她,带着最后的通牒意味:
“我希望你,拎得清。”
许妍静静地听着,心底那股荒谬与讽刺的感觉却如同冰层下的暗流,汹涌不止。
她不禁觉得很好笑,这些富家子弟,无论内里如何,表面上却永远能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审判别人。
他们从不认为,这段关系里扭曲的起始、精心的算计和他们自己隐瞒的污点,才是真正的错误根源。
她抬起眼,脸上没有任何他预想中的惊慌或屈服。
反而缓缓勾勒出一抹极淡却冰冷刺骨的笑容。
“沈皓明,”她的声音平静得出奇,与眼底的暗潮汹涌形成鲜明对比,“我可以不离婚。”
她看着他眼中一闪而过自以为掌控一切的神色,继续清晰地说道:
“我也可以,替你,也替我自己,保守住这个秘密。”
沈皓明刚想开口,许妍却抬起手,用一个轻柔却不容置疑的动作制止了他。
“但是,”她的话锋陡然一转,如同利刃出鞘,“我有一个要求,唯一的要求。”
她的目光在他脸上细细扫过,带着一种彻底毫不掩饰的疏离与洁净者对不洁者的审视。
“我们分居。”许妍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力量,“从今晚开始,你搬出主卧。”
她微微停顿,仿佛要将最后几个字,如同烙印般刻进他的灵魂里:
“因为只要想到和你同床共枕,我就觉得脏。”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沈皓明。
“脏?”他眼底最后一丝理智应声碎裂,取而代之的是被刺痛后的汹涌怒意。
他猛地一步上前,手臂一挥,餐桌上的碗碟应声扫落,碎裂声刺耳地划破了客厅的寂静。
许妍还未来得及后退,便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狠狠掼倒在冰冷的餐桌上。
沈皓明高大的身躯随之倾覆,将她牢牢禁锢在他与桌面之间。
他的吻随之落下,带着不容抗拒的粗暴和惩罚的意味,碾碎了许妍所有的抗拒与话语。
许妍奋力挣扎,双手却被他一只手轻易扣住,压在头顶。
她的反抗在他绝对的力量优势面前,显得如此徒劳。
沈皓明微微抬起头,近距离地逼视着许妍因愤怒和缺氧而泛红的眼睛。
他低沉的嗓音里浸满了冰冷的寒意与绝对的掌控欲:
“许妍,你以为你现在还有资格跟我谈条件?”
他扯嘴角,露出一个毫无温度的笑容:
“既然嫁给了我,成了沈太太,你就该清楚自己的本分,满足一个妻子应尽的义务。”
他的指腹用力擦过她的下唇,继续宣告着他的规则,语气残酷而现实:
“而不是在这里,用你那套可笑的‘干净’论,来跟我讨价还价。”
许妍的眼底骤然结冰。
在沈皓明带着惩罚性的吻再度落下之前,她不知从何处摸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
那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下一秒,锋利的刀尖已精准地抵在自己白皙脆弱的咽喉上。
“我不是任你拿捏的软柿子。”
她的声音异常平静,与颈间那抹致命的寒光形成骇人的对比。
那双看向沈皓明的眼睛里,所有伪装的情绪都已褪去,只剩下一种近乎虚无的决绝。
“我的抑郁症,也不是博取同情的借口,它从我小时候就如影随形。”
她一字一顿,像是在陈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事实:
“沈皓明,别逼我。否则,我不确定一个被逼到绝境的抑郁症患者,会做出什么。”
沈皓明所有强制性的动作瞬间僵住。
他瞳孔骤缩,紧紧盯着那紧贴她皮肤的利刃,仿佛已经看到一丝殷红渗出。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水当头浇下,瞬间熄灭了他所有的怒火和掌控欲,只剩下彻骨的寒意。
“许妍,别做傻事!”
他的声音因极度恐慌而变调,猛地后退两步,双手做出安抚的姿态,之前所有的强势和逼迫荡然无存:
“把刀放下,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
“分居,立刻就分,你冷静一点!”
他看着她冰冷毫无求生意志的眼神,第一次感到了灭顶的绝望和彻底的无力。
他输了,在这一刻,他除了妥协,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