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许妍见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也没有继续威胁。
她手腕一翻,将那柄闪着寒光的匕首“铛”的一声轻响,平放在了冰冷的桌面上。
餐厅里剑拔弩张的气氛随之稍缓,但弥漫的压抑感却丝毫未减。
两人相对而坐,中间隔着不长不短的距离,仿佛横亘着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许妍率先打破了沉默,她的声音平静得出奇,仿佛刚才以死相逼的人不是她。
她看着沈皓明,目光锐利,直指核心:
“未来的路,你打算怎么走?”
她微微停顿,像是在给他思考的时间,又像是在积蓄力量,抛出更尖锐的问题:
“沈皓明,你究竟怎么打算的?”
她的身体微微前倾,每一个字都清晰而沉重:
“还有,沈皓辰以后该叫我什么?是叫嫂子……还是小妈?”
她的眼神里没有戏谑,只有冰冷的审视和决绝的追问。
“你这个当‘哥哥’的身份。”
她刻意加重了这两个字,讽刺意味十足,“还打算继续隐瞒多久?”
许妍的话音在空旷的客厅里落下,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颗石子,涟漪是沈皓明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
他看着她,这个他自以为了如指掌的女人,此刻却像一座他无法逾越的冰山。
“沈皓明,”许妍的声音将他从翻涌的思绪中拉回。
那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不管接下来你如何抉择,我都希望,你不要随意干涉我的生活。”
她向前一步,目光与他直接对视,没有丝毫闪躲。
那里面没有了往日或伪装的爱意,或真实的愤怒,只剩下一种经过计算的清醒。
“从今以后,我会配合你。”
她继续说道,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像是在签订一份商业合约:
“在外人面前,在所有必要的场合,我依然会是那个与你恩爱有加的沈太太,扮演好你需要的角色,维护你想要的全部体面。”
这曾是沈皓明最初的算计,他需要这样一个完美的扮演者。
但此刻由许妍如此冷静地提出,却带着一种截然不同的意味。
“但是。”她的话锋陡然一转,如同利刃划清了最后的界限:
“关起门后,我们希望以后各过各的。这很好理解,我们的婚姻,从一开始就只与利益相关。”
她看着他,眼神里是彻底的疏离和一种重新夺回主动的坚定。
“所以,也请你记住,”许妍的嘴角甚至牵起一丝极淡的弧度,那并非笑意,而是一种宣告:
“你,沈皓明,没有资格来判定我许妍的人生。”
她终于将那句潜藏在心底许久的话说了出来。
在这场由他开启充满精计算和不对等权力的婚姻里,她单方面修改了规则。
她不再是他手中那枚等待观察和拿捏的棋子,而是成为了一个与他共享棋盘,并明确划下楚河汉界的对手。
沈皓明正欲开口质问,话还在舌尖打转,许妍却已抢先一步。
她向前迈了一步,那双曾经盛满柔情,此刻却如冰湖般的眼睛,直直刺向他。
“孩子是哪来的?”
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砸在寂静的空气里:
“你和谁的孩子?”
许妍的嘴角牵起一丝极淡的冷笑,目光锐利地审视着他脸上每一丝细微的变化,继续抛出她的猜测:
“看你这段时日,和方蕾走得那般亲近,难不成,是她的孩子?”
“不是!”沈皓明几乎是立刻摇头否认。
许妍的话像是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他试图维持的某种平静。
他眼底掠过一丝复杂难言的痛楚,像是被触及了最深的禁忌。
真相的重量压得他喘不过气,他知道此刻任何掩饰都已无用。
“是方妤的。”他终于说出口,这三个字仿佛耗尽了力气。
他避开许妍那审视的目光,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沉重的疲惫:
“是方蕾的姐姐,和我生的孩子。”
他停顿了片刻,更残酷的后续似乎难以启齿,但最终还是化作一句简短而残忍的话:
“方妤她……生孩子的时候,难产而死。”
许妍听完沈皓明的坦白,脸上的血色褪尽。
但随即,一抹极冷的笑容在她唇角缓缓漾开。
那笑意未曾抵达眼底,反而让她的双眸看起来像结了一层寒冰。
她轻轻拍了两下手,掌声在寂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突兀和刺耳。
“真是精彩。”许妍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
“沈皓明,我没想到,电视剧里那种无痛当小妈的戏码,有一天会真实地发生在我自己身上。”
她向前走了一步,目光像手术刀一样精准地剖析着眼前这个看似完美无缺的丈夫。
“要我说,沈总实在是厉害。”
她顿了顿,每个字都咬得清晰无比:
“不仅在商场上无往不利,在情场上更是手段高超。”
“一下子就让方家的姐姐妹妹都对你死心塌地,一个为你生儿育女,一个至今对你情根深种。”
她的视线意有所指地扫过沙发,仿佛那里还残留着方蕾不久前坐过的痕迹。
“这手牌。”许妍终于抬起眼,直直地看进沈皓明眼底,语气里的讽刺浓得化不开,“打得可真不错。”
沈皓明看着许妍眼中冰冷的讥讽,喉结滚动,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
“都是我的错……许妍,你怎么想我怨我,我都认。”
“但我只希望,你不要将所有的过错都迁怒在孩子身上。”
他停顿了一下,语气沉重,带着为人父的本能:
“他……毕竟是无辜的。”
许妍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动容,反而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话,轻轻摇了摇头。
“沈皓明。”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你的确没有你自以为的那么了解我。”
她抬起眼,目光清亮而坦荡:
“我许妍,从来就不是一个会将大人的过错,加注在孩子身上的人。他不该为你的错误承担任何后果,这一点,我很清楚。”
她的话音一转,眼神骤然变得锐利,直指沈皓明:
“我愤怒的,自始至终,是你做事太不坦荡。从一开始的接近,到婚后的种种隐瞒。”
她冷笑一声,“你这算不算是属于骗婚?”
她抬手,做了一个就此打住的手势,仿佛要将所有令人不快的过往统统挥散:
“至于你之前那些风流的过往,和谁有了孩子,又是如何安置的,我现在一点也不想知道,更懒得去追究。”
她的目光越过他,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最终落回他脸上,带着彻底的疏离和决绝:
“我只希望,从今以后,我们二人,桥归桥,路归路。”
“在外,我们是利益捆绑的‘沈先生’和‘沈太太’,关起门来,就请沈总恪守界限,各走各的路。”
沈皓明听着许妍指责他做事不坦荡,直接冷笑起来。
那笑声又冷又硬,在宽敞的客厅里撞击出回响,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
“我做事不坦荡?”
他重复着她的话,一步步向她逼近,眼底翻涌着被刺痛后的反击欲望:
“许妍,那你呢?你做的事情,就真的那么坦荡吗?”
他不给她反驳的机会,话语如同利箭,精准地射向她精心构筑的防线:
“从一开始,你坚称自己就是想要嫁入豪门,为此不惜伪造身份。”
“高知家庭?国外大学教授的父母?这些难道不是你一手编织的谎言吗?”
他的目光像手术刀,一层层剥开她光鲜的外壳:
“为了这个目标,你甚至连自己的亲生父母都可以抛弃,对外只认姥姥一个家人。”
“这就是你口中的‘坦荡’,你又能坦荡到哪里去!”
沈皓明的质问达到了顶峰,他盯着她微微变化的脸色,给出了自己的最终论断,语气残酷而现实:
“至于骗婚,许妍,我们之间,只能说两个人都各带着目的,都心知肚明。”
他微微停顿,让每个字都清晰无比地烙印在空气里:
“这场婚姻里,从一开始就没有无辜者。我们都有所谓的‘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