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程 三

当我们仰望天空，总能看见那橙黄的太阳，它普照大地，带来光明和生命。自古以来，崇尚太阳都是人类的传统，而宇宙中的其他生命也一样，对“太阳”抱有古老的情怀。

　　它掌管群星流转，带来年月四季；它齿轮运转，赠予我们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能源。

　　它的官方命名是“中央遗址”，但我们更常叫它——高塔。

　　高塔处于整个宇宙的正中央，或者说，是探索者们以高塔为标划定了宇宙的范围。

　　它是群星的首脑，星球围绕它按一定规律移动，以确保彼此之间不会相撞。它本身也和太阳一样，流淌着橙色的液体，只不过温度要高很多。那些熔液蕴含巨大的能量，在它周围的星球依靠它发展出了许多著名的文明。

　　更重要的是，高塔的运转会吸引“灵”，众多强大的执法在此诞生，它的周围简直是生命群星闪耀之刻，到处是卧龙凤雏，自出现生命的那一刻起就没有太平过。顺便，上文的“它周围的星球”描述略不准确，准确来说是“距它一个星系以外的星球”，因为高塔周围根本没有星球，全是碎石子——高塔在运转时齿轮摩擦产生巨大能量，那些能量会像鞭子似的向高塔周围抽去，痛击所有敢于靠近它的星球，那些被击中的星球基本上都没有全尸。

　　……难怪离高塔近的都是战斗狂，疯狂往外扩张，因为不跑的已经被肘没了。

　　我记得现在离高塔最近的文明是……菲德切尔？近到几乎每年都要被打几鞭的那种。

　　咳，扯远了，总之，一般来说越靠近高塔的地方“灵”浓度越高，越远则越低，而太阳系好巧不巧，再往后退一步就要退出宇宙的版图了！

　　因此太阳系周围很少出现灵族，难得观测到一次，也是一些几乎成不了形的“灵”。

　　并且，灵族是通过吸收同种“灵”去替换掉体内老旧、失活的“灵”实现自愈的，“灵”浓度低也意味灵族的自愈能力将大幅下降。之前地球似乎和中央军部签了个协议，很长，我简化一下:地球方同意中央军部领导下的军队将灵族骗到太阳系来杀，但中央军部需要对地球进行技术援助并每年提供一些高新武器。

　　我刚刚用的“鱼叉”——A-001，便是第一批援助武器的超超超丐版，更适合地球宝宝体质。

　　一分钟过去了，仍然只有我的脚步声回响。

　　地球稀少的“灵”和可以使“灵”失活的武器，极大的削弱了祂的恢复能力，不然我现在也不能如此悠闲地头脑风暴了。

　　我回头观察，很好还没追上来。

　　莹白的月光悄然浸湿地面，不属于我的影子逐渐浮现。

　　我转过头，黑衣人伫立在阴影中，不知为何，有些诡异。

　　W——C——

　　我手一抖，A-001精准地扎入黑衣人的身体。

　　什么时候跑前面去的！

　　我无能狂怒，刚想原路返回换一条路，心中却突然升起点怀疑，停步在原地。

　　月光悄无声息地拥抱我的半个身子。

　　——我现在面对的，真的是祂吗？

　　于是我小心地回头观察，下一秒寒毛竖起心脏骤停——丑，太丑了。被炸毁的地方裸露在外，内里的电线像肠子一样垂下，又被粗糙的边缘挂住，滴滴答答地滴着不知名液体，那被称为脸的地方，只有三个黝黑的窟窿，两个并排在上，一个在下。

　　不是祂，是“牠”。

　　牠不会恢复身体，只能用那个像手一样的东西把炸的稀碎的黑袍合拢，试图又一次伪装成祂的样子。

　　——只是还在滴水的电线和破碎的黑袍，让他看起来可怖又可笑。

　　一个狐假虎威的小丑。

　　假如我刚才没有回头看一眼，我现在应该已经进入了漆黑的走廊，然后不明不白地撞到真正的祂——我差点折在这小丑手里。

　　……规则里说不能直视牠，但不直视的话又很难从这一团黑里分辨出祂和牠，还真是……

　　我无语地看见从走廊里漫步而出的、货真价实的祂，又看看还在流口水的牠，深感前途黑暗。

　　两片面包夹芝士吗？有意思。

　　我只能不断后退，直到后背撞上窗玻璃。此刻，我在明，祂在暗，按理说祂应该晦暗不清，但事实是我能清晰地看见祂的面容。

　　祂并未看我，而是将注意力放在了一旁丑陋的机械造物上。祂的目光显然使那东西大受振奋，牠又一次用手合拢破碎的表面，也许是因为正主就在面前，牠的模仿比上次成功不少，乍一看还真有几分祂的样子。

　　祂微微一动，我的呼吸随之急促，接着——我这辈子也忘不了——祂大步上前，一把扯掉了牠的外皮。

　　牠瞬间发出令人揪心的尖啸，似铁皮相互摩擦，又像婴儿的啼哭。

　　牠的外皮被扯下，上面丝丝缕缕地粘连着内里的组织，我几乎要吐出来：那层外皮并不仿真，失去外皮、不成人形的牠反而更像一个活生生的人，不，牠就是人，而现在这个人正在我的面前被脱去全身的皮肤，血肉撕扯成丝。

　　肢体抽搐不断，挣扎间更多的粘液组织流出，伴随着浓烈的血腥味。

　　尖利的叫声逐渐减弱，最后像一台老旧的留声机枯燥变调，徒劳地拖长，直至消失。

　　祂的鞋尖停留在月光与影的交汇处，只需移动一丝，就会打破这明暗交界线。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祂，祂也在看我，我知道。

　　黑色皮靴率先被月光照亮，然后是包裹在黑色布料下修长的小腿、缠绕在腰间的皮带……

　　以及耳边和眼睛一样颜色的粉色十字星耳坠。

　　嗯？

　　“你看起来很疑惑。”他说。

　　“不……我只是有些不确定自己的判断……”我语无伦次——天呐我都做了什么？

　　那双粉色的眼睛平静地注视我，他的眼里有一个奇怪的浅色圆环，环里仿佛流动着融化的黄金。

　　像太阳一样。

　　“不妨放下一个地球人对月亮的印象，你要知道除你之外的大部分考生都不知道所谓的“月”。”

　　斜月带来不祥，圆月带来真实，太阳庇护万物。

　　“阿纳耶尼斯传说？”

　　“不错。”

　　曾有人说，是神灵赐予权柄，人类才拥有与匹敌外来者的能力。

　　而我眼睁睁地看着我的母亲死在执法的手下。

　　我看见银白的长刀穿过她的身体，红色的血滴落。

　　她说，去看看这个世界吧。

　　去看看那个有星星的世界。

　　对神灵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我认为，是“全知”。

　　年幼的我双手抓住警察的衣摆：“为什么坏人也能得到赐福？”

　　“因为神灵站得太高。”警察姐姐伸出手指向天空，我望去，只看见一片沉默的天空。

　　“祂们站得那么高，怎么看的清好坏呢？”

　　“所以我呀，想把祂们拽下来。”

　　我早已记不清她的面容，只是印象里，她与母亲有几分相似。

　　“传说星神播下希望之种，太阳神庇佑万物，月神制定法则，三神共同创造高塔。最终太阳燃尽自身，月亮蒙蔽双眼，星星坠落高天。”我若有所思，阿纳耶尼斯传说是每一位执法都熟知的故事，毕竟执法执“法”，如今我们把太阳、月亮、星星三位称为上神，而祂们又如大树长出枝干，延伸出其他的神灵，祂们便是最初的灵族。

　　当然也有一些神灵不属于三上神之列，其中最著名的，当属“全知”。

　　“斜月代表月神无法看清真相，错误地降下神罚；圆月代表全知明晰世界真相；太阳不必多说。所以为什么没有星星，你又为什么有两层身份？祂和牠究竟是什么？”我语速块的跟连珠炮似的，不过他并没有解答我的疑问。

　　“有些东西亲自去看比他人口述更有用。现在最重要的是完成本次考试，鉴于你的手机已经碎成片了，我会把里面的信息直接告诉你。”他顿了顿，随即又说：“我的耐心只够我说一遍，仔细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