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田真相

和田的清晨，阳光刺透薄雾，将沙漠边缘的村落染成金色。

  张峻豪站在支教宿舍的院子里，手里捏着一杯刚煮好的咖啡，热气在冷空气中氤氲成白雾。  

  左航一早就出门了，说是去镇上给孩子们买文具。张峻豪本想跟着去，却被对方一个平静的眼神制止。

  “我想一个人。”  

  宿舍里静悄悄的，只有窗外偶尔传来几声鸟鸣。

  张峻豪的目光落在书桌上那本摊开的教案上，旁边放着一个磨旧的药盒。他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走了过去。  

  药盒里整齐地排列着几种药片，标签上的学名他看不懂，但其中一板铝箔包装已经空了半截，背面印着“帕罗西汀”三个小字。  

  张峻豪的指尖微微发凉。  

  他掏出手机，飞快地搜索了这个药名。

  抗抑郁药物，用于治疗重度抑郁症及焦虑症。  

  胸口像是突然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呼吸变得艰涩。他想起左航手腕上那道疤，想起纽约雪夜里那个未接的电话，想起这四年来左航眼睛里始终挥之不去的阴影。  

  “你在干什么？”  

  门口传来冰冷的声音。  

  张峻豪猛地抬头，左航站在门框的阴影里，手里提着装满文具的塑料袋，脸色苍白得可怕。  

  “我……”张峻豪喉咙发紧，“这是怎么回事？”  

  左航放下袋子，缓慢地走进来，伸手合上药盒。他的动作很轻，却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感。  

  “与你无关。”  

  “与我无关？”张峻豪的声音陡然提高，“左航，你吃抗抑郁药，你手腕上有疤，你一个人跑到新疆来，你告诉我这与我无关？”  

  左航的睫毛颤了一下，但表情依然平静：“张峻豪，我们已经分手四年了。”  

  “那你为什么还留着我的指纹？！”张峻豪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将骨头捏碎，“为什么笔记本里全是FIT的笔记？为什么你身上纹着纽约的坐标？！”  

  左航的呼吸开始急促，胸口剧烈起伏着。他试图挣脱，但张峻豪死死扣住他，另一只手猛地扯开他的衣领，锁骨下方，那串经纬度纹身暴露在晨光中，清晰得刺眼。  

  “这是什么？”张峻豪的声音发抖，“左航，这是什么？”  

  左航的瞳孔剧烈收缩，像是被逼到绝境的动物。  

  “说啊！”  

  “因为你！”左航突然崩溃地吼了出来，声音撕裂在空气里，“因为你！满意了吗？！”  

  他的眼眶通红，整个人都在发抖，像是长久以来筑起的堤坝终于决堤。 

  “你以为我为什么来新疆？”他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像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因为我在重庆活不下去了！因为每一条街、每一个角落都他妈有你的影子！”  

  张峻豪僵在原地，心脏被这些话刺得生疼。  

  左航挣脱他的手，踉跄着后退两步，指节死死抵住太阳穴：“我试过继续读书，但坐在图书馆就会想起你趴在我旁边画设计稿的样子；我试过去常去的咖啡馆，但老板问我‘你那个很吵的男朋友呢’；我甚至……”他的声音哽住，“我甚至不敢坐轻轨二号线，因为那是我们去洪崖洞的路线！”  

  窗外有风吹进来，掀动桌上的教案纸页。  

  “后来我发现，只有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一个和你毫无关系的地方……”左航的声音低下去，带着疲惫的沙哑，“我才不会发疯。”  

  张峻豪的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酸涩感直冲眼眶。他向前一步，想要抱住眼前这个破碎的人，却被左航猛地推开。  

  “别碰我！”左航的指尖深深掐进自己手臂，声音发抖，“张峻豪，你知道最可笑的是什么吗？”  

  他抬起头，泪水终于滚落下来。  

  “明明是你先放弃我的……可这四年，走不出来的人却是我。”  

  阳光斜照进来，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张峻豪站在原地，看着左航慢慢滑坐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像是要把自己藏起来。  

  他忽然想起四年前那个雨夜，左航站在乐队后台，浑身湿透地对他说：“我可以等你。”  

  而他是怎么回应的？  

  他吻了他，笑着说“傻子”，然后头也不回地去了纽约。 

  张峻豪跪下来，颤抖着将左航搂进怀里。这一次，对方没有挣扎。  

  “对不起……”他的声音哽咽，“对不起，左航。” 

  怀里的身体僵硬了一瞬，然后突然剧烈颤抖起来。左航的脸埋在他肩头，滚烫的泪水浸透衣料，灼烧着皮肤。  

  “太迟了……”左航的声音闷在布料里，带着绝望的哭腔，“张峻豪……已经太迟了。”  

  窗外，沙漠的风卷起沙粒，拍打在玻璃上，发出细碎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