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无边的黑暗。
我漂浮在虚无之中,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只有意识还清醒着。这是哪里?我死了吗?
"当然没有,小玉衡。"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你只是...睡着了。"
四周突然亮起诡异的紫光,我发现自己站在一片紫雾弥漫的空间里,脚下是光滑如镜的水面,倒映出我的身影——紫金色长发,苍白的面容,眼中带着惊惶。
"欢迎来到我们的精神世界。"那个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是从我身后。
我猛地转身,看到一个与我容貌几乎一模一样的男子站在几步之外,紫黑色的长发垂至腰间,深紫色的眼眸中闪烁着妖异的光芒。姬幽冥。
"你!"我本能地后退,却发现水面突然变得粘稠,双脚如同陷入泥沼。
姬幽冥轻笑一声,优雅地挥了挥手,我脚下的束缚立刻消失了:"别紧张,这里是我的囚牢,也是你的梦境。现在的你伤不了我,我也伤不了你。"
我警惕地盯着他:"你想干什么?"
"聊天而已。"他漫步在水面上,每一步都激起细微的涟漪,"毕竟,我们有两百年的家常要聊呢。"
"少来这套。"我冷声道,"你对我的人做了什么?为什么寒烟体内会有你的力量?"
姬幽冥挑眉:"'我的人'?真亲密啊。"他忽然凑近,近到我都能看清他紫色瞳孔中细碎的金色纹路,"不过你搞错了一件事——不是我对他做了什么,而是你。"
"胡说八道!"
"是吗?"他退后一步,打了个响指。
周围的紫雾突然凝聚成一幅画面——那是太庙地下的石室,柳寒烟浑身是血地抱着昏迷的我,眼中满是绝望。
"你知道寒鸦卫为什么能死而复生吗?"姬幽冥的声音如同毒蛇般钻入我的耳朵,"因为他们体内有我的灵魂碎片。而你的小寒烟...他体内那片格外大。"
画面变换,显示出柳寒烟额头浮现出一个古老的符文,与我之前在青铜镜上看到的如出一辙。
"看,这就是证据。"姬幽冥得意地说,"他之所以能保持理智,全靠对你的执念。但每次使用力量,我的碎片就会吞噬他更多...很快,他就会完全变成我的傀儡。"
我胸口发闷,却强自镇定:"你在撒谎。如果真如你所说,为什么他现在还能保持清醒?"
"因为你在啊,傻姑娘。"姬幽冥突然伸手轻抚我的脸,我竟无法躲开,"你是他与我的碎片之间的平衡点。你的血脉之力能暂时压制我的影响...但也只是暂时。"
他的触碰让我浑身发冷,不是因为这动作本身,而是因为我竟然从中感受到了一丝诡异的...熟悉?
"放开我!"我猛地挣开。
姬幽冥不以为忤,反而笑了:"感觉到了吗?我们之间的联系。每次你使用血脉之力,这种联系就会加深一分。很快,你就会发现..."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飘忽,周围的紫雾剧烈翻腾起来。姬幽冥皱眉望向虚空:"啧,有人打扰我们的茶会呢。"
景象再次变换,这次显示的是紫宸殿内的场景——我躺在龙榻上昏迷不醒,而柳寒烟正跪在床边,紧紧握着我的手。他的嘴唇在动,似乎在说什么,但我听不见。
"看看你的小忠犬。"姬幽冥讥讽道,"为了你,他正在朝堂上大开杀戒呢。"
画面切换到宣政殿,柳寒烟一身玄甲立于龙椅旁,脚下躺着三具血淋淋的尸体。朝臣们跪伏在地,瑟瑟发抖。柳寒烟的眼神冷酷得陌生,额头上那个符文若隐若现。
"这才是他的真面目。"姬幽冥在我耳边低语,"一个杀人如麻的寒鸦卫统领,不是你记忆中那个温柔似水的侍从。"
"闭嘴!"我厉声喝道,"是你控制了他!"
姬幽冥大笑:"控制?不,我只是放大了他内心深处的黑暗面。你以为他是什么善男信女?一个能在萧景明手下活这么久的人,手上会没有鲜血?"
我拒绝听他的蛊惑,全神贯注地看着画面中的柳寒烟。尽管他表现得冷酷无情,但我注意到他的左手始终紧握着什么——是我给他的那方绣帕。
"他不会屈服于你。"我坚定地说,"我相信他。"
姬幽冥的笑容消失了:"愚蠢的信任。你以为爱情能战胜一切?等着看吧,当他完全被我的力量吞噬时,第一个要杀的就是你。"
"那我会先杀了你。"我直视他的眼睛,"在我体内,对吗?你之所以费尽心机想与我融合,是因为你的本体还被封印着,只有通过我才能彻底解脱。"
姬幽冥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聪明的小东西。不错,青铜镜只是囚禁我意识的牢笼,真正的封印在你的血脉深处。但是..."他突然狞笑,"你确定要杀了我吗?我死了,所有带有我灵魂碎片的人都会陪葬——包括你的小寒烟。"
这个威胁如同一盆冰水浇在我头上。我早该想到的...寒鸦卫的力量与姬幽冥同源,若他消失...
"所以你看,"姬幽冥满意地看着我的表情,"我们注定要共存。接受这个事实吧,小玉衡。与我融合,你不仅能保住心爱之人的性命,还能获得无上的力量..."
"绝不!"我咬牙道,"我会找到其他办法。"
姬幽冥叹息:"固执的丫头。好吧,我给你一点时间考虑。不过..."他忽然露出诡异的笑容,"在你做决定前,不妨看看现实世界发生了什么。"
紫雾再次凝聚成画面,显示紫宸殿内的情景。柳寒烟仍跪在床前,但此时他浑身颤抖,眼中血光暴涨,显然正在与体内的力量搏斗。更可怕的是,他手中握着一把匕首,正缓缓对准自己的心口!
"不!"我尖叫出声,"寒烟!住手!"
姬幽冥冷眼旁观:"看来他决定在失控前自我了断呢。真是感人...可惜啊。"
我顾不上理会他的嘲讽,全神贯注地盯着画面。柳寒烟的匕首已经刺破衣衫,鲜血染红了胸前的布料。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现实中的身体突然泛起紫金光华!
这光芒通过我们相握的手传入柳寒烟体内,他额头的符文顿时暗淡下来,眼中的血光也逐渐消退。匕首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他虚脱般伏在我床边,肩膀剧烈起伏。
"有趣。"姬幽冥眯起眼睛,"你的血脉之力竟然能通过精神链接影响现实...看来我们的联系比我想象的还要深。"
我松了一口气,随即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如果我能在昏迷中使用血脉之力,那么也许...
集中精神,我尝试调动体内的力量。起初什么都没有发生,但随着我不断尝试,指尖渐渐泛起微弱的紫金光点。
姬幽冥脸色一变:"停下!你在消耗自己的生命力!"
我才不管他的警告,继续催动血脉之力。金光越来越盛,整个紫雾空间开始震动,水面泛起剧烈波纹。
"愚蠢!"姬幽冥怒吼,"这样下去你会死的!"
"那也比让你得逞好!"我咬牙坚持,感觉自己的意识开始模糊,但金光已经照亮了大半个空间。
姬幽冥的身影在金光中变得扭曲,他愤怒地咆哮着:"你会后悔的!下一次见面,我不会这么客气了!"
随着一声巨响,紫雾空间彻底崩塌,我的意识再次坠入无边黑暗...
"陛下!陛下!"
一个遥远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我艰难地睁开眼,看到柳寒烟憔悴的面容。他双眼通红,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却在看到我醒来时绽放出夺目的光彩。
"玉衡..."他轻声唤道,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我试图说话,却发现喉咙干灼如火,只能发出微弱的气音。柳寒烟立刻端来温水,小心地扶我起身喝下。
"多久了..."我勉强挤出几个字。
"七天。"他轻轻拭去我唇边的水渍,"太医说您血脉之力耗尽,可能...再也醒不来了。"
我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变化——原本紫金色的长发已经全白,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连抬手这样简单的动作都费力无比。
"朝堂...怎么样?"我轻声问。
柳寒烟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萧瑾纠集余党闹事,被我处理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我从他眼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血腥。我想起在紫雾之境看到的画面——他站在血泊中,脚下躺着尸体...
"杀了几个?"我直截了当地问。
柳寒烟一怔,随即苦笑:"三个带头的。其余的都老实了。"他顿了顿,"陛下...怪我吗?"
我摇头,伸手抚上他的脸:"辛苦你了。"
他眼中瞬间涌上泪水,握住我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您...不觉得我残忍?"
"朕只知道,你是在保护我。"我轻声道,"而且...朕看到你差点..."
柳寒烟浑身一僵:"您...看到了?"
"姬幽冥给我看的。"我简单讲述了紫雾之境的经历,包括姬幽冥的威胁和关于寒鸦卫力量的真相。
柳寒烟听完,沉默良久,最后轻声道:"他说得没错。每次使用力量,我都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吞噬我。只有想着您,才能保持清醒。"
"我们会找到办法的。"我坚定地说,"姬幽冥想离间我们,但他犯了个错误——他让我们更清楚彼此的珍贵。"
柳寒烟眼中浮现复杂的情绪,最终化为一声长叹:"您刚醒,别说太多话。我去传太医。"
他起身要走,我却拉住他的衣袖:"等等。"我指向枕边那方绣帕,"给朕念念...上面的字。"
柳寒烟微微一怔,随即会意,取出绣帕轻声念道:"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
他的声音温柔似水,与朝堂上那个冷酷的寒鸦卫统领判若两人。我微笑着闭上眼睛,感受着他指尖的温度。
姬幽冥说得对,我们之间的联系确实比想象中更深。但这不是弱点,而是力量——足以对抗一切黑暗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