祺我:南落

我将掌心贴在冰凉的怀表上，金属纹路突然变得灼热。舞台方向传来肖邦前奏曲的旋律，音阶却诡异地倒错成那首江苏童谣的调子。更衣室顶灯滋啦闪烁，雪松苦橙的香气里混进硝烟与消毒水的气味。

"林小姐，伤员需要立即输血！"恍惚间有人拽着我的胳膊奔跑，青石板在布鞋底下颠簸。月光被轰炸机撕裂成碎片，我怀里的医药箱撞在肋骨上生疼。穿学生装的青年躺在临时手术台上，胸口弹孔不断渗出暗红，分明是镜中见过的伤痕。

急救帐篷在炮火中剧烈摇晃，我咬开玻璃针剂时尝到铁锈味。他沾血的手指突然抓住我旗袍下摆，掌纹与我虎口的痣严丝合缝："别用盘尼西林...你会被他们盯上..."

怀表齿轮发出尖锐嗡鸣，马嘉祺的演出服袖口扫过我手背。现实与幻境重叠成双重曝光，我看见他握着麦克风的手指在颤抖，锁骨位置正浮现出弹孔形状的淤青。台下粉丝举着的蓝色荧光棒化作1937年南京城的万家灯火，而我的遮瑕刷正悬在他心口那道新旧伤痕的交界处。

"小落老师总是走神呢。"他忽然对着耳麦轻笑，尾音带着演出特有的气声。汗珠顺着喉结滚进衣领时，我分明看见他瞳孔深处有鎏金怀表的倒影在旋转。大屏幕特写镜头里，他解开两粒水晶纽扣，那道伤痕在舞台激光下泛着奇异的珠光。

导播切换镜头的瞬间，他偏头凑近我耳畔："小落来琴房，是因为怀表缺了发条钥匙吧？"薄荷气息拂过颈侧时，我藏在化妆箱底层的怀表突然开始走动，表盘玻璃内侧凝出水雾，像是穿越时空带来的江南梅雨。

午夜十二点的排练厅，月光把钢琴漆面照成流淌的汞银色。马嘉祺的指尖悬在中央C键上方，哼唱声与我的脚步声产生奇妙共振："栀子花白兰花，阿要买朵茉莉花..."这是我昨夜在消防通道哼的调子，此刻却从他喉间淌出民国时期的吴侬软语。

"林南落医生，国立中央大学医学院1937届优秀毕业生。"他弹响一个减七和弦，音波震得怀表自动弹开表盖，"你在鼓楼医院废墟里捡到我的怀表时，上面还卡着弹片。"月光突然变得刺目，我看见自己阴丹士林旗袍溅满血点，而怀表链条正缠在他青筋凸起的手腕上。

后台传来的嘈杂人声与记忆中的空袭警报重叠，马嘉祺的演出服不知何时变成了染血的长衫。他按着胸口咳嗽，指缝渗出的却是暗红珠光眼影："当年你说等茉莉花开时就回苏州...现在花开了。"他突然拽落钢琴罩布，灰尘在月光中化作漫天飞雪，1937年冬的初雪落在我们交握的手上。

我腕间的雏菊发圈突然绷断，黑发披散时闻到紫金山的松针香。怀表齿轮加速旋转，表盘浮现出金陵女子文理学院的雕花铁门。马嘉祺的体温正在流逝，嘴角却噙着温柔笑意："这次换我先找到你了...小落..."

消防通道突然传来脚步声，怀表啪地合拢。马嘉祺演出服上的水晶折射出七彩光斑，方才的弹孔位置贴着玫瑰金箔妆饰。他往我掌心塞了枚黄铜钥匙，齿痕与怀表发条孔完全契合："明天烟火大会，别再弄丢发圈了。"

次日傍晚，我站在鼓楼医院旧址前拧动钥匙。怀表迸发出翡翠色光芒，1937年的梧桐树影在暮色中摇曳成形。穿学生装的马嘉祺从硝烟中走来，胸口袋别着鎏金怀表，而我的旗袍盘扣上缀着今早刚买的茉莉花。

远处传来二十一世纪的烟花炸裂声，夜空却绽放出黑白胶片质感的战火。他冰凉的手指抚过我鬓角雏菊发簪："这次没有空袭警报了。"我们在时空裂缝中接吻，怀表齿轮将八十年的思念碾成齑粉，随着1947年失落的樱花一起，落满2023年新街口的霓虹灯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