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与梦

同样的梦，连续三周了。

程默又一次从那个梦中惊醒，冷汗浸透了睡衣。他猛地坐起身，大口喘着气，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床单。窗外，凌晨三点的城市寂静无声，只有远处偶尔传来汽车驶过的声音。

在梦中，他总是站在一间陌生的公寓里，脚下是黏稠的血泊，手中握着一把沾血的刀。镜子里的自己双眼充血，嘴角却挂着诡异的微笑。最可怕的是，每次梦的结尾，他都会听到一个声音——他自己的声音——低语着："你逃不掉的。"

程默颤抖着打开床头灯，昏黄的灯光驱散了些许恐惧。他伸手摸向枕头下方，果然——那枚银色的钥匙又出现了。这不是他的钥匙，却连续三周在他每次做那个噩梦后出现在枕边。

钥匙冰凉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程默仔细端详着它。普通的门钥匙，上面刻着"217"的数字。前两次发现钥匙时，他都以为是自己不小心带回家的，随手扔进了抽屉。但现在，三把完全相同的钥匙整齐地躺在抽屉里，这绝非巧合。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程默喃喃自语，声音在寂静的卧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翻身下床，光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寒意从脚底直窜上来。走到窗前，程默拉开窗帘，让月光洒进来。窗玻璃映出他憔悴的面容——黑眼圈深重，胡茬凌乱，三十岁的年纪看起来老了十岁。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程默对自己说，声音坚定了几分。他决定今天一定要弄清楚这把钥匙的来历。

清晨六点，程默已经洗漱完毕，穿戴整齐。他是一名普通的会计，生活规律得近乎乏味。但最近三周，这个噩梦彻底打乱了他的生活节奏。工作效率下降，同事们都注意到他状态不对，上司甚至委婉地提醒他考虑休假。

程默把钥匙放进钱包，决定上班前去看看能否找到对应的门锁。钥匙上的"217"可能是门牌号，他打算从公司附近的公寓楼开始排查。

阳光刚刚洒满街道，程默走在人行道上，钥匙在口袋里随着步伐轻轻晃动，仿佛有生命一般。他首先来到公司对面的住宅区，一栋栋检查门牌号。前两栋都没有217室，第三栋的217室住着一对老夫妇，他们的钥匙明显不同。

程默叹了口气，看了看手表——还有一小时才上班。他决定扩大搜索范围，走向几个街区外的一排老旧公寓楼。

第二栋楼的走廊昏暗潮湿，墙皮剥落，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某种说不清的陈旧气息。程默的心跳突然加速，一种奇怪的熟悉感涌上心头。他慢慢走上二楼，在走廊尽头看到了"217"的门牌。

门牌歪斜地挂着，下面的门漆剥落，露出斑驳的木质。程默的手不由自主地伸进口袋，握住了那把钥匙。他的掌心渗出汗水，钥匙变得滑腻。

"这太荒谬了，"程默低声说，"我从来没来过这里。"

但某种无法抗拒的力量驱使他把钥匙插入了锁孔。完美契合。钥匙转动时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门锁"咔嗒"一声打开了。

程默的呼吸几乎停滞。他轻轻推开门，一股混合着灰尘、霉味和某种他无法辨识的气味的空气扑面而来。公寓里光线昏暗，窗帘紧闭，只有门缝透入的一线光亮照出漂浮的尘埃。

他摸索着找到电灯开关，按下后，一盏昏黄的顶灯亮起，照亮了整个客厅。程默的瞳孔骤然收缩——这就是他梦中见到的房间！

同样的米色沙发，同样的木质茶几，甚至墙上那幅歪斜的海景画都一模一样。只是没有血泊，没有刀，也没有镜中那个可怕的自己。

程默的双腿发软，不得不扶住墙壁才能站稳。他的大脑疯狂运转，试图为这一切找到合理的解释，但所有的逻辑链条都在这个超现实的场景前断裂。

"这不可能..."他喃喃自语，声音颤抖。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程默开始仔细检查公寓。客厅整洁但布满灰尘，显然已经空置一段时间。厨房里的餐具整齐摆放，冰箱断电已久。当他推开卧室门时，一阵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

卧室的墙上贴满了照片和剪报，而照片中的人——是他自己。

程默踉跄后退，撞到了身后的衣柜。照片中的"他"穿着不同的衣服，在不同的场景中——公园长椅、咖啡厅、街角...有些照片看起来是偷拍的，有些则是正式的合影。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所有照片中"他"的表情都出奇地一致：嘴角微微上扬，眼神却空洞得可怕。

"这不是我..."程默的声音几乎哽咽，"这不可能是我..."

他的目光落在床头柜上的一张照片上——"他"和一个陌生女子的合影，两人亲密地靠在一起。照片背面写着一个日期：三周前的周五，正是他第一次做那个噩梦的前一天。

程默的太阳穴突突跳动，头痛欲裂。他拉开床头柜抽屉，里面有一本笔记本。翻开第一页，上面赫然写着他的名字"程默"，但笔迹陌生。

笔记本里记录着日常琐事，但越往后翻，内容越发诡异。"她又来了"、"他们在监视"、"必须结束这一切"等字眼频繁出现。最后一页的日期是三周前的周五，只有一句话："今晚做个了断。"

程默的手剧烈颤抖，笔记本掉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弯腰去捡时，注意到床底下有什么东西在反光。跪下来查看，他发现那是一把刀——与梦中他手中握着的那把一模一样。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程默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脚步声在门外停下，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清晰可闻。

程默僵在原地，动弹不得。门开了，一个女声惊讶地说："谁在那里？"

一个年轻女子站在门口，警惕地看着他。当她看清程默的脸时，表情从警惕变成了震惊。

"陈远？"她轻声说，声音颤抖，"你...你还活着？"

程默的大脑一片空白。陈远？那是谁？为什么这个女人会把他认错？

"我...我不是陈远，"程默艰难地开口，"我叫程默。"

女子的表情从震惊变成了困惑。她走进公寓，随手关上门，仔细打量着程默。"这不可能...你长得和他一模一样。"她顿了顿，"我是林雨，住在215。陈远是我的...朋友。"

程默不知该如何回应。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飘向墙上的照片，那些"他"的照片。

林雨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脸色变得苍白。"这些照片...都是陈远的。你们怎么会..."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程默说，声音嘶哑，"我最近一直做噩梦，梦见这个公寓。然后我发现这把钥匙..."他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它连续三周出现在我的枕边。"

林雨的眼睛瞪大了。"三周？陈远就是三周前失踪的。"她走向书桌，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照片递给程默，"这是陈远。"

照片中的男子与程默如同镜中倒影，除了发型和衣着不同，五官轮廓完全一致。程默感到一阵眩晕，不得不坐下来。

"这说不通..."他喃喃道。

林雨坐在他对面，表情复杂。"陈远失踪前行为很反常，总是说有'另一个自己'在跟踪他。"她犹豫了一下，"他说...他梦见自己站在血泊中，手里拿着刀。"

程默猛地抬头，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恐惧。

"你的噩梦...也是这样？"林雨小心翼翼地问。

程默只能点头，喉咙干涩得说不出话来。

林雨站起身，开始在房间里踱步。"我们必须弄清楚这是怎么回事。陈远留下的东西...也许有线索。"她突然停下，"等等，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程默解释了钥匙的事，林雨若有所思。"217是陈远的公寓没错，但他的钥匙应该...等等。"她快步走向门口，检查门锁，"这是新换的锁。原来的锁三周前坏了，房东换了新锁，陈远还没来得及拿到新钥匙就..."

"就失踪了。"程默接上她的话，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那这把钥匙是哪来的？"

两人陷入沉默。窗外，一阵风吹过，窗帘微微摆动，透进一缕阳光，照在墙上的照片上。程默突然注意到一张照片的角落有什么东西。他走过去取下照片，发现背面写着一行小字："如果他们找到你，去老地方。"

"'他们'是谁？'老地方'是哪里？"程默问道。

林雨摇摇头。"我不知道。陈远最近很神秘，很多事情都不告诉我。"她顿了顿，"但有一件事很奇怪...大约一个月前，他开始频繁去城西的一家废弃工厂。我问过他原因，他说是在'寻找答案'。"

程默感到一种奇怪的冲动，他必须去那个工厂看看。"你能带我去吗？那个工厂。"

林雨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可以，但...我们得小心。陈远失踪前说过，那里不安全。"

程默看了看手表，已经过了上班时间。"我今天请假，现在就去。"

正当他们准备离开时，程默注意到卧室地板上有几处暗色痕迹，被家具半遮着。他蹲下身，用手指轻轻触碰——是干涸的血迹。

林雨看到他发现的东西，脸色变得惨白。"这...这不可能..."

程默的脑海中闪过梦中的画面：血泊、刀、镜中的自己。他突然意识到，那可能不是梦，而是记忆。

"林雨，"他声音嘶哑，"陈远和我...我们之间一定有某种联系。我必须弄清楚。"

林雨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程默无法解读的情绪。"我们会弄清楚的，"她说，声音沙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