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了个白眼神神秘秘道：“城西有户人家正在配阴婚，那孟诗虽说人老珠黄，但好歹也是上乘。”

　　老鸨对着季鸾挤眉弄眼继续说着：“别说我不心疼你，孟诗与你有过节，正好趁这个机会让她死不安宁！”

　　老鸨那张堆满了脂粉的脸此时咧出幸灾乐祸的笑脸。

　　见钱眼开，借刀杀人吗？

　　可季鸾不想当那个刀。

　　重重放下茶杯，季鸾冷了神色，那双看狗都深情的桃花眼多了些凉薄。

　　“妈妈，我给你赚的钱还不够吗？你要去打孟诗的主意。”

　　“我知道她的身契在你那，但是我要亲手为她下葬，她的遗体你不能动。”

　　言罢，季鸾提起裙摆就朝着楼上走去，刚刚踩到台阶上又突然回头对着老鸨道：“想来妈妈也不愿意和我玉石俱焚是吧？”

　　闻言，老鸨连忙陪着笑脸：“不会！哪能呢！！”

　　眼看着季鸾的身影消失，老鸨收起笑，脸上尽是不屑的神色，重重呸了一声就骂道。

　　“臭婊子立牌坊，装什么假清高！！要不是她孟诗也不会到今天这一步，她还演上情深义重了？！”

　　“我呸！！”

　　身后的婢女见主子变脸这么快一时也拿不定主意，遂小心翼翼的问：“那阴婚…”

　　老鸨一听火气更大了，当即阴阳怪气的吼道：“阴什么婚！没听人家大小姐说吗？除了她别人不许动！！谁敢不停她的啊！！”

　　“还不快滚！！”

　　这一下给那婢女下了一跳，当即告饶：“奴婢蠢笨，奴婢蠢笨，奴婢这就去回绝了。”

　　婢女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老鸨的火气却还没散。

　　刚气愤的扇了几下扇子突然想到今天新来了几个漂亮妞，转脸就又带上笑，扭着腰肢向后院去了。

　　此时季鸾则坐在窗前，看着雨。

　　她很爱看雨，记得母亲死的那天也是雨天。

　　下了雨就看不见泪了。

　　不流泪就不会悲伤了。

　　等楼下吵闹声渐消季鸾才回神合上窗户。

　　转身坐到了在梳妆台前，仔细擦去了脸上的妆。她本就生的浓艳，一双多情桃花眼盛着秋水碧波，两弯远山黛更添诗情画意，唇不点而朱，轻轻一抿就似熟透的樱桃般红艳。

　　如此这般，定然不适合葬礼。

　　用脂粉擦出憔悴，盖住唇色，又滴了些洋葱汁进眼睛。

　　这样一个面色苍白，双眸含泪，加上季鸾故作姿态，真是好一个悲痛欲绝的美人。

　　拨了些许鬓发就又出发去见孟瑶。

　　距离梦瑶家几步的时候，季鸾故意丢了伞，就任由雨淋在身上，平白多了写狼狈。

　　而后就坐在孟瑶床前，掐着时间。

　　半刻钟后孟瑶幽幽转醒，他此时头脑还没完全清楚，一睁眼就看到了季鸾。

　　平时的季鸾最是爱美，爱干净。头发乱了一点就要重修梳理，如今发丝凌乱，还有水滴顺着发丝落在她脖颈上。

　　来不及思考关心的话就脱口而出：“阿鸾，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狼狈？”

　　季鸾用沾了洋葱汁的帕子点了点眼眶，泪水顷刻涌出，她声音有些沙哑，显然是哭过了。

　　“没什么，只是有些担心你，也为诗姨惋惜罢了。”

　　说着她立刻起身，去桌边端了粥过来，回身的时候似乎还用帕子擦了擦眼泪。

　　应该是不想被看见自己如今的样子吧。

　　他记得阿鸾是最好强的。

　　“阿瑶，喝点粥暖暖身子吧。”

　　“不了，我去看阿娘。”

　　说着孟瑶就要起身，却被季鸾轻轻推了回去。

　　“诗姨我帮她整理了仪容，放入棺椁了。毕竟…”季鸾顿了顿，似乎实在想如何说才不会让孟瑶伤心。“毕竟那样总归是不好的。”

　　“先喝些粥吧，天晴了还要给诗姨置办丧事呢，没些力气不行的。”

　　听罢孟瑶总算是做了下来，喝着季鸾带来的粥。粥似乎放了一会，已经不热了。但是看着季鸾，孟瑶却觉得暖暖的。

　　好一会喝完了粥，孟瑶下床走近棺材，大概这是最后一次他见到孟诗了。

　　被季鸾精心收拾过的孟诗好像从未死去，只是安静的睡下了一样。

　　这个时长怨天尤人，歇斯底里的女人，很久没有这么宁静过来。

　　一时间孟瑶和季鸾一样想起了从前的事。

　　金光善。

　　那个让母亲至死都念着，死不瞑目也要望着金陵台方向的人。

　　想起母亲死前还死死的攥着他的手，叫他一定要认祖归宗，孟瑶的眼中又涌出泪水。

　　金陵台，他一定要去，要去见见他那个薄情寡义的父亲。

　　“阿瑶。”季鸾轻声唤他：“这是诗姨的遗物。”

　　说了季鸾从怀中取出了那个有些许陈旧的，绣着金星雪浪的香囊。

　　孟瑶颤抖着手接过，打开来，一枚已经有些许暗淡了的珍珠静静的躺在里面。

　　是金光善和母亲的定情信物。

　　孟瑶一错不错的盯着那枚珍珠，似乎是想不明白。

　　就这么一颗平平无奇的珍珠，就这么一个随处可见的香囊，怎么就困了他母亲一辈子。

　　不过就是一颗珍珠。

　　怎么就只有一颗珍珠呢。

　　他想不通，于是想从看出个所以然来。

　　比明悟更先到来的，是眼眶的红晕。

　　季鸾突然抱住他，在他耳边轻轻地说：“我在。”

　　一时间心中的愤懑似乎疏散了些许，孟瑶回抱住季鸾。

　　“谢谢，谢谢你阿鸾。”

　　谢谢你陪在我身边。

　　谢谢你总在我困难的时候帮助我。

　　谢谢你。

　　这一刻起季鸾终于如愿成为了孟瑶心中不可割舍的存在。

　　二人商量等到天晴就把孟诗下葬，可等了许久，两日过去雨也没有停的迹象，不得已二人只能趁着雨，草草把孟诗下葬。

　　这些天孟瑶时长做噩梦，是孟诗一直陪在他身边，在他夜半惊醒时安抚他。

　　加上雨天总是会让人精神萎靡，又操劳了孟诗的丧事。

　　如今两人很憔悴了。

　　孟瑶在孟诗墓前说着什么，季鸾站的远远的陪着她。

　　看着孟诗的墓，季鸾忽然想到，孟诗如果真的在天有灵，看自己和孟瑶如此形影不离怕是要气的魂飞魄散了。

　　等到孟瑶起身走过来，季鸾脸上又是一幅担忧心疼的深情。

　　二人并肩而立，携手往回走。

　　走了几步季鸾突然回头看向孟诗的墓，眼里是难以察觉的笑意。

　　真可惜啊姨姨，到底还是不遂你的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