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女!”
平地一声惊雷，震碎了屋里刚升起的一点欣喜，所有宫人埋着头假装听不见。
胆大的已经悄悄斜眼瞥向如懿了，只见她站得远远的，还维持伸长了脖子的动作，眼睛空洞洞的。
朗佳氏费力的吐出两个字后，合上眼皮不再看如懿。
海兰解围道:“江太医，老夫人有没有伤到哪里，怎么还没清醒过来，都讲胡话了。”
她冲着江与彬使眼色，后者也品出了海兰的言外之意，立马上道的帮忙掩盖。
江与彬配合着解释:“娴妃娘娘，海常在。微臣给老夫人检查过了，头部并无明显的外伤。微臣已经施针了，再配合着汤药喝了，不出半个时辰老夫人就能清醒过来了。”
海兰:“如此，老夫人可会留有后遗症？”
江与彬:“头部乃是人体最关键复杂的部位，微臣也不好轻易下定论，不过老夫人并无大碍，这几日要格外仔细些，不可过度伤神，不可大悲大喜，如此便不会再出现今日的状况了。”
闻言，海兰转而安慰起如懿，“姐姐你听见了吗，老夫人身子并无大碍，休息片刻就好了。我知道你姐姐你至孝至诚，担忧老夫人的身子，不过你也别太紧张了，江太医的医术有目共睹，有他医治，老夫人很快就会醒来的。来，姐姐，你快坐下。”
如懿宛如失了神的娃娃一般任由海兰动作，此时殿内的宫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讲着吉祥话安慰如懿，一致默契的忽略那句话。
阿箬是忽视那句话了，但她也是真的担心朗佳氏，问道:“江太医，我们老夫人好端端的怎么会晕倒呢，究竟是什么原因，你也查不出来吗？”
像是热锅里甩了一滴水，噼里啪啦一顿响后化作烟雾散去。
江与彬神情尴尬，其他宫人的表情也各有各的精彩，屋里诡异的沉默。
惢心看不下去了，小声说道:“阿箬姐姐，我方才好像听见了外头有莲心姐姐的声音，你不如出去瞧瞧看，可是皇后娘娘有吩咐？”
阿箬狐疑的视线在如懿和朗佳氏身上来回切换，几个回合后才看向惢心，话语依旧含着刀子，“行，你照顾好主儿，我出去看看是不是那群小蹄子不安分了。”
片刻，阿箬双手交叠放置在腹部规规矩矩的走进来，身后赫然是莲心 。
“主儿，是莲心姐姐。”
莲心:“奴婢给娴妃娘娘、海常在请安。听闻朗佳氏夫人在延禧宫晕倒，皇后娘娘特遣奴婢来瞧瞧。”
莲心看了一眼躺在床上扎着针，双眼紧闭的朗佳氏，温和道:“敢问江太医，朗佳氏夫人的身子如何了，可有大碍，今日能否醒来，方便移动吗？另外需要用什么药，若有欠缺的您尽管开口，奴婢回去向皇后娘娘禀告后，再差人送来。”
一连串的追问砸得江与彬额头直冒汗，结结巴巴道:“这……并无大碍的，我为老夫人施针疏通经脉，待取下银针再给老夫人喂药。无须帮个时辰，老夫人便可下地行走了。”
莲心笑着点点头“江太医医术高超，少年英才。”
江与彬也挤出笑容，“不敢当，分内之事。”
接着莲心又问出了阿箬的疑惑，“那江太医可诊出老夫人因何而晕倒了吗？”
江与彬脊背一僵，笑容难看，脸上火辣辣的。
“老夫人是近来没休息好，加之见了娴妃姐姐过于激动才晕倒的，多谢皇后娘娘关心，嫔妾代娴妃姐姐向皇后娘娘道谢。”
海兰抢先道，语速又急又快，今日的她一改平日里胆怯懦弱的形象。
其实真实情况莲心也了解得七七八八了，此刻多问几句也是因为向琅嬅回话时，多些细节满足自家娘娘的恶趣味。
是以她见好就收，客套的表达几句关切的话，再留下一些人参鹿茸之类的补品，带着新鲜出炉的大新闻回去复命。
过了一个时辰，长春宫派人来问，是否需要皇后娘娘向皇上请旨让朗佳氏在宫中暂住一夜再回府。
如懿和朗佳氏婉拒了。
又过了半个时辰，长春宫又来人，除了给朗佳氏送赏之外，皇后娘娘特别赏赐其出宫时可乘坐轿撵。
没一会儿，慧贵妃和哲妃也送东西过来表示慰问。本来就格外受关注的延禧宫，一个下午进进出出几波人，又请了太医。
引得金玉妍等人好奇不已。
然而根本不用费什么功夫，只需出门听一耳朵就全是延禧宫发生的事，传播速度之快，内容之详尽令人咂舌。
于是，一直惦记着如懿帮着海兰下她颜面的金玉妍迅速反应过来，吩咐贞淑趁乱把消息散播得更广，内容往娴妃忤逆不孝，气晕生母这方面靠拢。
加上琅嬅的推波助澜，高晞月好意送赏而引发了哲妃紧随其后，墙头草苏绿筠有样学样，满宫嫔妃出力，甚至连太后也派人来凑热闹了。
热度推至高潮。
完美的诠释了什么叫做如懿有难，八方添乱。
……
宫女1:“哎，听说了吗。娴妃娘娘被她额娘指着鼻子骂，说她不孝不悌，枉为人子。”
宫女2:“天呐，你这消息保真不？”
宫女1:“嗐，我舅母娘家的堂妹的女儿就是延禧宫的宫女，那日她当值时都听见了正殿里娴妃娘娘和她额娘争吵的声音，隐约传出‘得势猖狂、抬旗、不安分’之类的话，接着就听见正殿的呼喊声了。”
洒扫的小太监左顾右盼，悄咪咪靠近，压低声音:“是真的，娴妃娘娘的额娘骂娴妃娘娘得势便猖狂，劝她安分些。结果就被娴妃娘娘以身份压回去，还说她阿玛和弟弟不争气，让她额娘回去好好开导纳尔布大人，让他上进些争取早日升官。”
宫女3:“娴妃娘娘身边的阿箬不是老说娴妃娘娘出身高贵，家世显赫吗。怎么还说她阿玛不上进，嫌弃官位不够高吗？”
其中一个宫女嗤笑道:“就一个破落户架子端得比谁都高，阖族上下最高的官位也就四品，还是世袭下来的。”
她的话一出，其余人沉默了，毕竟这个宫女虽是包衣，但她祖父官至户部尚书，父兄在朝也是有一定的权力，她族中不乏有官身的子弟，这番话的含金量不言而喻。
有人感慨道:“想不到娴妃娘娘竟是这样的人。”
其他人相视一眼，皆是赞同的点点头。
*
虚荣，忤逆不孝，忘本……一个个负面标签贴到了如懿身上。从前如懿的风评不好只在嫔妃之间，如今就连倒夜香刷恭桶的也听闻如懿的事迹，如懿的名声算是彻底臭了。
如懿倒大霉，最开心不是金玉妍也不是琅嬅，而是太后。
她与先皇后乌拉那拉氏是生死之仇 ，恨屋及乌，连带着如懿也看不顺眼。
她这次直接派福伽去宣懿旨，罚如懿抄《孝经》百遍，每日都要在自己宫里一边跪着一边诵读。
由亲妈亲口认证的不孝，再由婆婆盖章确认。
海兰再怎么上蹿下跳，力挽狂澜也于事无补了。
她，乌拉那拉·如懿就是个不孝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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