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公公，您留步。”
惢心小跑上前，脸上堆着笑意，“王公公，这是我们主儿亲自做的暗香汤和白玉霜方糕，劳驾您帮忙呈给皇上。”
她特意掀开食盒一角，让王钦看清楚里面的东西。
说着还从袖口掏出一个钱袋子，连同手上的食盒一起递到王钦手边。
王钦盯着那个钱袋子微愣，活久见了，伺候皇上这么多年，头一回见到那拉答应给他赏钱。
“惢心姑娘，你这是……”王钦笑得耐人寻味。
惢心:“王公公伺候皇上辛苦了，这是我们主儿给您的一点吃茶钱，望您笑纳。”
惢心的笑容无可挑剔，心里还是有些别扭。李玉还在御前时，有他行方便，她们延禧宫的人向来是畅通无阻的出入养心殿。
送到御前的东西，只要报上娴妃娘娘的名号，准是能进去亲自给皇上请安的，皇上也会过问两句主儿的日常。
因此也无须刻意讨好王钦，面子上过得去就算了。
天有不测风云，谁能料到她们主儿会落难被降位，海官女子失子失宠，就连一向对她们延禧宫多有照顾的李玉也死在去岁的冬日里。
尸首被拉走时，她悄悄去看过一眼，李玉浑身就没一块好皮，是那样的惨烈。
回去后她连做了好几天噩梦，死去的江与彬和李玉轮番来找她要说法，语气怨毒地质问她为何不求主儿救他们。
耳边又响起了主儿的叮嘱。
如懿:“惢心，你要把王钦当成李玉一样对待，咱们的处境已经够艰难了，不可再得罪了御前的人。”
手上一轻，惢心回过神。
王钦接过食盒，道:“行了，等皇上批完折子我就送进去。不过我丑话可说在前头，我只管送，其余的一概不管。”
潜台词，他不负责旁敲侧击劝皇上吃，也不会替如懿说好话。
惢心松了一口气，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来前她都做好被刁难羞辱的准备，钱袋子也是她临时起意回屋取，里头是她攒下的月例银子。
她感激道：“多谢王公公，您帮了奴婢一个大忙，这份情奴婢铭记在心。”
王钦不在意的挥挥手，道：“我帮的可不是你，是那拉答应。行了，快回去吧，那拉答应身边等着你伺候呢。”
惢心真诚地行了一礼，脚步加快回去延禧宫。
如懿正坐在偏殿的门槛上绣帕子，脚边放着针线篓。
见着惢心回来，手上空空如也便知晓东西已然送到，微笑着问了几句。
等惢心将她与王钦的对谈一一告知时，如懿的嘴角垮了下来，神色晦暗不明。
“主儿，奴婢说错话了吗？”惢心忐忑道。
如懿放下手中地针线，手撑着门槛挪动了一下，眼底不耐被掩饰很好。
她能说什么，难不成直接跟惢心说因为欠了王钦人情的人变成了她？她理智尚在，自然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如懿摇摇头，冲着惢心浅笑，道:“无事，你拿点银子去御膳房打点一下，拿几道皇上爱吃的菜。”
“可是，主儿，皇上没说要来咱们延禧宫。”
“会的，他会来的。”
如懿说得笃定，她坚信自己同弘历还是有情意在的。
只要她低下头，给弘历台阶下。
——
果不其然，一个时辰后，养心殿来人传旨，皇上要留在延禧宫用晚膳。
如懿主仆俩相视一笑，仿佛属于延禧宫的寒冬就要落幕了。
海兰捧着一件新衣缓慢走进来，动作怪异。她的两只鞋是经过特制的，高度不一，正好弥补因左腿有疾而造成的疲软无力。
“恭喜姐姐，皇上翻了姐姐的牌子。我按着姐姐的尺寸给你做了件新衣裳，姐姐正好可以穿着接驾。”海兰眼巴巴捧着那件衣服，语气里带着她自己都忽视的讨好和小心翼翼。
惢心接过衣裳，捧到如懿眼前。
如懿上手摸了摸，不是什么名贵的料子，因为以海兰的身份拿不出来。但胜在颜色雅致，款式新颖，花样也新鲜。如懿很满意，脸上的笑容不变，矜持道：“海兰，谢谢你，你有心了。”
海兰感动得眼泪几乎要落下，忍了又忍，哽咽道：“姐姐喜欢就好。”
终于得了如懿的好脸色，海兰整个人跟活了过来一样，神采飞扬的替如懿张罗着接驾事宜。
在屋里团团转，指挥着宫人洒扫了一遍，边边角角也不放过。接着又回了自己的住处将为数不多的能撑场面的摆件搬过来装点着如懿素雅的偏殿。
在弘历到来时，延禧宫上下候在院里接驾，海兰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而后很识趣地跑回去紧闭大门，默默为如懿的复宠感到高兴。
*
半年的时间里，如懿从答应升到了贵人。
并且弘历还承诺，等年底就复她嫔位。
份例涨了，库房也渐渐攒了些东西，如懿狠狠地松了一口，总算不用点灯熬油做绣活换钱了。
手头宽裕了，她也能补贴母家，不用仰仗索绰伦氏接济。
最重要的是，她在长春宫请安时，面对阿箬不会心虚气短，平白矮了一头。
“主儿，咱们冬日里窖藏的梅雪水不多了。”
惢心从外面走进来，她方才去小厨房一趟。因为如懿隔三差五就亲自做一晚暗香汤去养心殿找弘历，今日也不例外。每一回都是她准备原料，就等如懿去亲自制做。
闻言，如懿微微一笑，说那就等冬日时再重新收集一些珍藏起来。
说完埋头继续手上的绣活。
弘历的万寿节快到了，如懿预备着亲手送上她精心绣的一副江南美景图。
他曾说过，想效仿圣祖康熙南巡，顺道去江南，看看她曾经生长的地方。
如懿想起弘历的承诺，心头滋生阵阵蜜意，甜滋滋的浸泡着整颗心，嘴角上扬的弧度昭示着此刻她的好心情。
不知弘历在做什么？如懿心想。
......
“皇上！”王钦惊恐得瞪大眼睛，冲过去接住弘历倒下的身躯。
“快来人，传太医！”
“快去回禀皇后娘娘”
养心殿乱成了一锅粥。
......
琅嬅火急火燎赶到养心殿，满殿肃静，宫人大气也不敢喘。
一路走进去寝殿，以赵陈两位太医为首，聚了好几个太医围在龙榻前。
外围则是以王钦和毓瑚为首的御前宫人。
乌泱泱一群人挤在这里，空气浑浊。
琅嬅眉头皱得更深了，帕子抵在人中处，几乎要屏住呼吸。
文心见状，高声喊着皇后娘娘驾到。
人群中让开一条小路，琅嬅径直走到床榻边上。
弘历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双颊通红，嘴唇干涩到起皮，裸露出来的肌肤有一块块的红肿，严重点的积成水泡，亮晶晶的。
“赵太医，皇上的身子怎么样。”琅嬅忧心忡忡问道。
“回皇后娘娘，皇上他得了疥疮！”
琅嬅面色阴沉地听着赵太医描述了一遍弘历的病情，强调这是会过人的病症。
“王钦，你们是怎么伺候皇上的，为何要等到皇上倒下了才请太医，你们干什么吃的！”
面对皇后的怒火，王钦扑通跪下，皱着脸哭道，
“前几日皇上就偶感不适，只是一直隐忍不言，时至今日才加重病情。奴才罪该万死，没有照顾好皇上的龙体，请皇后娘娘责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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