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号接收失败》
柯晨调整着广播站老旧的调频旋钮，金属的冰凉触感透过指尖传来。窗外的雨滴敲打着玻璃，像无数细小的摩尔斯电码。十七岁的他熟悉这里每一台设备的脾气——那台老式录音机播放时总会把B面开头三秒吞掉，调音台的第三个推杆接触不良，还有这个总是飘频的发射器。
"测试，测试，这里是校园广播站。"他对着麦克风说道，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产生轻微的回响。
"柯晨同学，你能听到我吗？"一个清亮的女声突然从耳机里传来，惊得他差点从转椅上滑下来。那声音像一串清脆的风铃，穿过电流的杂音直达耳膜。
他手忙脚乱地抓起对讲机："听...听得到，你是？"
"我是高二三班新来的转学生林小满，班主任让我今天来广播站报到。"她的声音里带着笑意，"但我好像迷路了，现在站在实验楼后面的樱花树下。"
柯晨跑到窗前，推开积着灰尘的玻璃窗。四月的雨已经停了，阳光穿透云层，将湿润的空气染成金色。实验楼后那棵最大的樱花树下，确实站着一个穿浅蓝色校服的女生，正仰头望着什么。
"我看到你了，"他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对方不可能听见，赶紧拿起对讲机，"站在原地别动，我下去接你。"
跑下楼梯时，柯晨的心跳比平时快了几拍。作为无线电社团唯一的成员，他习惯了独自调试设备、录制节目的孤独。校园广播站向来只有他和指导老师两个人，这个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他既紧张又莫名期待。
樱花树下，林小满正踮着脚试图够一枝低垂的花枝。听到脚步声，她转过身来，脸上还带着未褪的笑意。阳光透过花瓣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光影，柯晨突然忘了准备好的自我介绍。
"你就是柯晨吧？"林小满拍了拍肩上落下的花瓣，"听说你是全校最懂电子设备的人。"
"只是...比较感兴趣而已。"柯晨低头看着自己沾了焊锡的指尖，突然希望自己今天穿了那件干净点的卫衣。
回广播站的路上，林小满像只好奇的麻雀，不停地提问。"那个铁塔是做什么用的？""你们平时都播什么节目？""我能试试看对着麦克风说话吗？"她的热情让柯晨有些招架不住，却又奇异地感到舒适，就像终于找到一个能接收自己频率的电台。
"设备有点旧了，"柯晨推开广播站吱呀作响的铁门，"最近发射器总是飘频，我正在修。"
林小满的眼睛亮了起来："就像《早餐俱乐部》里那样！我超喜欢那部电影。"
"你也看八十年代的老电影？"柯晨惊讶地问，这是他第一次遇到同龄人知道这部电影。
"当然！还有《情到深处》《春天不是读书天》..."她如数家珍地列出一串片名，每说一个柯晨的眼睛就睁大一分。
那天下午，他们本该按照老师的要求测试新节目，结果却变成了老电影配乐欣赏会。柯晨从抽屉深处拿出他珍藏的原声带CD，林小满则用她清澈的声音即兴配音。当《早餐俱乐部》的片尾曲响起时，他们相视一笑，柯晨感到胸腔里有什么东西轻轻颤动，像调频时偶然捕捉到的清晰信号。
"明天放学后你能教我调音吗？"临走时，林小满问道，手指无意识地绕着耳机线，"我想做一档关于老电影的节目。"
柯晨点点头，喉咙突然干涩得说不出话。他看着林小满蹦跳着离开的背影，耳机里还残留着她哼唱的旋律。那一刻，他第一次希望广播站的设备能永远修不好。
接下来的两周，广播站成了他们的秘密基地。林小满带来了她收藏的电影海报，柯晨则贡献出自己组装的迷你放映机。他们一起策划了一档叫"信号拾遗"的节目，专门介绍被遗忘的老电影和音乐。每次录制，柯晨都会偷偷把林小满的声音调得比背景音乐稍大一些，那样她清亮的声线就能穿透整个校园的广播系统。
"你有没有觉得，我们像在发送某种密码？"一天傍晚，林小满靠在控制台边问道。夕阳透过百叶窗在她脸上划出一道道金色的条纹。
柯晨正在调试新修的发射器："什么密码？"
"就是...只有特定的人才能接收到的信号。"她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比如喜欢同一部电影的人，或者...有共同秘密的人。"
柯晨的手停在半空，他转过头，发现林小满正注视着他，眼睛里闪烁着某种他读不懂的情绪。空气突然变得粘稠，耳机里传来轻微的电流声，像是遥远的宇宙背景辐射。
就在这时，广播站的门被猛地推开。学生会长刘睿站在门口，目光在他们之间来回扫视。
"我就知道，"他冷笑一声，"难怪最近广播站总是超时使用。柯晨，老师让你负责设备是信任你，不是让你在这里谈恋爱的。"
林小满的脸瞬间涨红："我们只是在准备节目！"
"是吗？"刘睿走近控制台，指着柯晨笔记本上画满的爱心涂鸦——那是他调试设备时无意识的随手画，旁边全是"林小满"三个字的各种写法。
柯晨感到一阵眩晕，仿佛有人突然切断了他所有的信号接收器。他想解释那些涂鸦不代表什么，却又隐约觉得它们在某种程度上代表了太多。林小满会怎么想？她会觉得他很奇怪吗？
"我会向指导老师报告的，"刘睿得意地说，"早恋影响学习，更何况还滥用学校资源。"
门再次关上后，广播站陷入一片寂静。林小满低头整理着散落的CD，柯晨则僵在原地，不敢看她的反应。
"那个..."他最终打破沉默，"涂鸦只是...我随手画的..."
林小满抬起头，出乎意料的是，她脸上带着一丝笑意："你知道吗？在《情到深处》里，男主角也是因为一封没藏好的情书被发现的。"
柯晨眨了眨眼，不确定自己是否接收到了正确的信号。就在这时，广播站的发射器突然发出一阵刺耳的噪音，接着彻底熄灭了。所有的指示灯同时暗了下来，将他们笼罩在突如其来的黑暗中。
"看来信号真的接收失败了。"林小满的声音在黑暗中传来，带着一丝柯晨无法解读的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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