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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中的梧桐(下)

把玫瑰藏于心间

许沉站在叙利亚边境的临时医疗帐篷外,手里紧攥着那个沾血的护身符。护身符上的梧桐叶刺绣已经被血浸透,变成了暗红色。远处传来零星的炮火声,每一次爆炸都让他的心脏紧缩。

"许先生,我们该走了。"张磊轻声提醒,他头上的绷带还渗着血丝,"天黑后这里会很危险。"

许沉的目光扫过满目疮痍的村庄,几个瘦骨嶙峋的孩子正在废墟间翻找食物。其中一个男孩让他心头一震——那孩子有着和小杰相似的眼神。

"再等等。"许沉说。

他走向那群孩子,从背包里拿出几块巧克力。孩子们怯生生地围过来,却不敢靠得太近。许沉蹲下身,用简单的阿拉伯语单词和他们交流。当他哼起《小星星》的旋律时,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女孩眼睛亮了起来。

"Music?"女孩用生涩的英语问道。

许沉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口琴——这是雨桐建议他随身携带的,说音乐是最好的破冰工具。他吹奏了一段简单的旋律,女孩跟着节奏轻轻摇摆。其他孩子也逐渐放松,围坐成一圈。

"你叫什么名字?"许沉通过翻译问道。

"阿米娜。"女孩回答,然后指向远处一个半坍塌的建筑,"那里...有钢琴。坏的。"

许沉的心跳加速了。他跟着阿米娜来到那座建筑前,发现那曾是一所学校。在一间教室里,确实立着一架老旧的立式钢琴,琴盖已经不见了,琴键残缺不全。

"谁在这里教音乐?"许沉问。

阿米娜的眼神黯淡下来:"萨拉老师...没了。炸弹。"

许沉的手指轻轻抚过破损的琴键,弹了几个尚能发声的音符。孩子们围在门口,好奇地张望。他突然做了一个决定。

"告诉这些孩子,"许沉对翻译说,"如果...如果我能回来,我会带完整的钢琴来,教他们弹琴。"

离开叙利亚前,许沉联系了当地的国际援助组织,捐出了身上所有的现金,唯一的要求是尽可能寻找雨桐的下落,并保护好那架破钢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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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北京的公寓,许沉像具行尸走肉。雨桐的衣物还挂在衣柜里,她的咖啡杯还放在洗碗机旁,床头柜上摆着她最后一次生日时他送的小钢琴模型。一切都保持着主人随时会回来的样子。

许沉坐在雨桐常坐的窗边位置,翻开那本烧焦的笔记本。大部分内容已经无法辨认,只有零星几页还能看清雨桐工整的字迹:

"...今天采访了一位失去三个孩子的母亲,她问我为什么世界对她们的苦难视而不见。我无言以对..."

"...许沉发来邮件说他在伦敦的演出很成功。有时候我觉得我们生活在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希望有人能告诉许沉,遇见他是我生命中最美的乐章..."

最后这行字让许沉崩溃了。他蜷缩在地板上,像受伤的野兽般呜咽。窗外,北京的夜空飘起细雨,雨滴敲打在玻璃上,如同那首未完成的《雨中的梧桐》。

凌晨三点,许沉突然从地板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走向钢琴。他疯狂地弹奏,手指在琴键上砸出混乱的音符,直到指尖渗血。然后,奇迹般地,一段新的旋律诞生了——低沉、悲痛,却又带着不可思议的力量。

接下来的日子,许沉把自己完全埋进音乐创作中。他取消了所有商业演出,却接受了更多慈善音乐会的邀请。每场演出结束,他都会讲述雨桐的故事,讲述那些在战争中依然渴望音乐的孩子。

三个月后,许沉在维也纳金色大厅举办了一场特殊的独奏会。当主持人宣布他将演奏《雨中的梧桐》时,观众席一片寂静。

"这首曲子,"许沉对着麦克风说,声音嘶哑,"是为一个再也回不来的人创作的。"

他的手指落在琴键上,旋律如雨滴般倾泻而下。这一次,曲子有了完整的结构——初遇时的悸动,相爱时的甜蜜,分离时的痛苦,以及...失去后的永恒思念。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空气中时,许多观众已经泪流满面。

演出结束后,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来到后台。

"许先生,"她用带着德国口音的英语说,"我在叙利亚做过医疗志愿者。您的音乐...让我想起了那些在战争中依然歌唱的灵魂。"

老妇人递给许沉一张照片,上面是阿米娜和几个孩子围在那架破钢琴旁,一个当地老师模样的人正在教他们认音符。

"音乐是最后的希望,"老妇人说,"正如您未婚妻所相信的那样。"

许沉接过照片,第一次感到心中那团郁结的痛楚稍稍松动。也许,这就是雨桐想让他明白的——即使在最深的黑暗里,也要做那个点亮星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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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后,叙利亚边境的一座新建学校里,阿米娜正在崭新的钢琴上弹奏《致爱丽丝》。她已经十三岁,是学校里最优秀的学生之一。

"很好,"许沉站在她身后说,"但这里的节奏可以更柔和一些。"

他俯身示范,手指在琴键上轻盈地跃动。这五年里,他每年都会抽出两个月时间来到这所"雨桐音乐学校"亲自教学。学校由"雨桐基金会"全额资助,专门为战区儿童提供教育和心理疗愈。

"许老师,"阿米娜突然问,"林老师真的再也不会回来了吗?"

许沉的手指停在琴键上。五年过去了,提起雨桐时,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已经变成一种钝痛,如同永远无法完全愈合的伤口。

"是的,"他轻声回答,"但她活在音乐里,活在这些学校里,活在每一个被她故事感动的人心里。"

课后,许沉独自来到学校后的小山坡。那里立着一块简单的石碑,上面刻着雨桐的名字和生卒年月。实际上,下面埋葬的只有雨桐的几件遗物和那个沾血的护身符——三年前,叙利亚政府军在一个废弃地窖里发现了雨桐的遗体和其他遇难者的遗物。

许沉坐在石碑旁,像往常一样开始弹奏那首《雨中的梧桐》。这些年,这首曲子已经成为基金会的象征,在全球各地被演奏,为更多战区儿童学校筹集资金。

"你知道吗,"许沉对着石碑轻声说,"小杰考上了中央音乐学院,他说将来要回来这里教书。阿米娜也有望获得明年的国际青少年钢琴比赛资格..."

微风吹过,山坡上的野花轻轻摇曳,仿佛在回应他的话。许沉想起雨桐曾经说过的一句话:"生命的意义不在于长短,而在于是否照亮过他人。"

他站起身,最后抚摸了一下石碑,然后走向等待他的学生们。远处,学校的音乐教室里传出孩子们合唱的声音,那是雨桐生前最喜欢的一首叙利亚民谣,讲述着黑夜终将过去,黎明必将来临的故事。

许沉停下脚步,闭上眼睛聆听。在孩子们的歌声中,他仿佛又看到了雨桐——她站在维也纳金色大厅的角落,栗色短发在灯光下泛着微光,对他微笑。

正如音乐永远不会真正消失,爱也是。它们只是换了一种形式,继续在人间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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