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烬道

醉月亭的石桌在雷光中浮现裂痕时，江澄尝到了自己金丹的腥甜。

蓝曦臣残存在酒液中的元神正灼烧他的喉咙，那些刻着"晚吟"的冰晶字迹化作锁链，将他钉在三百年前的月光里。亭外的荷塘突然沸腾，浮起的却不是莲叶，而是金凌及冠时被雷劫劈碎的发冠。

"这坛酒..."幻象中的蓝曦臣举起琉璃盏，酒液里沉着江厌离的银簪，"我温了三十七载春秋。"他忽然将酒泼向虚空，溅出的水珠凝成姑苏蓝氏的星盘，"每滴都存着你教阿凌的剑诀。"

江澄的紫电劈开星盘，裂纹中涌出的不是星砂，而是蓝曦臣的心头血。血珠坠地时绽开往生花，每片花瓣都映着江澄不知道的往事——百花宴那夜，蓝曦臣替他挡下毒酒后，在寒潭洞剜骨取血三日，才将毒性封入自己的金丹。

"你总问我为何知晓江家禁术..."蓝曦臣的虚影抚过江澄后颈的旧伤，那里正浮现观音庙的紫藤纹路，"当年你昏迷中攥着我的手..."他指尖燃起冰焰，"喊了九百三十七声阿姐..."

雷暴突然化作万千剑雨，江澄看着十五岁的自己从酒坛中走出。少年宗主满手是血地抱着金凌的襁褓，襁褓带子上绣着的不是金星雪浪，而是蓝氏卷云纹——正是蓝曦臣在乱葬岗血战后，连夜赶制的避毒锦。

---

##现世·云梦江氏祠堂

金凌的指尖触到族谱上的血渍时，地砖突然裂开深渊。

岁华剑的"江"字铭文在黑暗中发光，映出江澄从未示人的笔迹："阿姐，若我护不住阿凌..."后面的字被火焰舔舐，只余半朵焦黑的莲花。金凌的元神突然剧痛，记忆如毒蛇撕开封印——

**三岁生辰夜**

江澄将他按在药浴桶中，紫电雷光封住门窗。他哭喊着抓破江澄手腕，却不知那些血痕正将瘟毒引入施术者体内。

**十三岁初猎**

他嫌弃江澄给的护心镜太重，却不知那是蓝曦臣用半颗金丹炼化的保命法器。镜面内侧刻着微雕："宁碎三千道，不折一心人。"

**二十五岁雷劫**

江澄飞升时的九霄雷暴中，藏着蓝曦臣撕心裂肺的"小心"——那声音穿透时空，震碎了金凌灵台最后一道封印。

"原来如此..."金凌的眼泪坠在焦黑的莲花上，火舌突然化作江厌离的罗裙，"舅舅瞒我的何止金丹..."他握着岁华剑刺向心口，"还有这道同命契！"

血光冲天而起时，祠堂牌位齐齐转向。江枫眠的灵牌裂开缝隙，掉出半封被血浸透的婚书——竟是蓝曦臣亲笔所写的求亲帖，日期落在他剖丹救江澄的三日后。

---

##灵界·陨星台

蓝曦臣的白发缠住江澄战戟时，渡劫雷云凝成了喜轿的模样。

"你总问我为何不娶..."他扯开染血的衣襟，心口处的冰蚕蛊虫正在啃食金色莲纹，"当年在醉月亭..."朔月剑突然调转剑锋刺入自己丹田，"我早把聘礼刻进你的金丹了！"

江澄的银甲应声炸裂，三百道天雷劈开的不是他的肉身，而是封存在灵脉深处的记忆——

**剖丹前夜**

蓝曦臣跪在江厌离灵前，将姑苏蓝氏的宗主令熔成金粉。他在江澄即将被化丹的经脉中，绘下九重护心阵。

**飞升那日**

金麟台暴雨中，蓝曦臣的洞箫吹裂七窍。他每吐一口血，江澄脚底的劫云便淡一分，直到将九九雷劫减作三九之数。

**混沌初现时**

蓝曦臣剜出温养百年的金丹投入轮回井，只为给金凌改一次命格。那颗丹上刻着："以此身代晚吟受劫，万死不辞。"

"现在你知道了..."蓝曦臣的元神开始消散，化作星砂缠上江澄的银发，"我这一生..."他最后的声音散入罡风，"不过是你的渡劫石..."

江澄的雷鞭劈开虚空时，一滴冰泪坠在往生柱上。柱面浮现出少年时的笔迹，是他当年在蓝氏听学，罚抄家规时无意写下的"涣"字——如今这个字正渗出血珠，凝成金凌眉心的朱砂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