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烬回

往生海的血浪凝成祭坛时，江澄踩碎了蓝曦臣最后一根遗骨。

骨粉在虚空中聚成星盘，每道星轨都淌着那人温养百年的心头血。江澄的银发突然缠住星盘中央的命灯，灯芯爆开的瞬间，他看见蓝曦臣跪在观音庙地宫，将三毒剑的碎片钉入自己七窍——每钉入一片，金凌灵台的弑神咒便淡一分。

"你教他剑术时..."蓝曦臣的残魂从血莲中浮出，指尖凝出江澄教金凌的第一式，"可知这招'破云'，原是为斩我的痴念所创？"

惊雷劈开祭坛，江澄的银甲彻底粉碎。裸露的胸膛上浮现九百三十七道金纹，每道都是蓝曦臣剜骨时刻下的护心咒。最中央的咒文突然裂开，掉出半块染血的玉珏——正是江澄及冠时，蓝曦臣在云深不知处后山埋了三天三夜的贺礼。

"舅舅...接剑！"

金凌的嘶吼穿透时空壁垒。岁华剑裹着混沌兽王的残魂刺来，剑身卷云纹寸寸剥落，露出底层密密麻麻的"晚吟"。江澄徒手握住剑锋的刹那，三百年的记忆洪流将他淹没——

**七岁冬夜**

蓝曦臣跪在雪地里刨出冻僵的他，背后被温氏修士砍出的伤口结成冰，血珠坠地凝成金凌周岁宴上的莲纹糕。

**十七岁雷雨**

江澄剖丹后高烧呓语，蓝曦臣割开手腕将灵脉渡入他体内。血水在青砖缝汇成江厌离未绣完的喜帕纹样，帕角卷云纹里藏着"涣"字血书。

**二十七岁诀别**

醉月亭的石桌下，蓝曦臣用指甲刻满"江晚吟"，指甲翻卷处的血肉凝成通天阶青砖的金漆。

"现在收手..."蓝曦臣的虚影突然实体化，掌心托着江澄缺失的"凡心"，"还能护住阿凌的..."

剑锋贯穿虚影的瞬间，十万朵血莲同时凋零。江澄看着蓝曦臣在眼前消散，那人最后的口型分明是："醉月亭...第三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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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世·通天阶尽头

金凌的指尖燃起混沌火时，脚下青砖突然浮出蓝曦臣的血书。

"阿凌，当你看到这些字..."少年宗主服上的金星雪浪纹褪去华彩，露出蓝曦臣刻在里衬的遗言，"舅舅的银甲里缝着我的半魂..."

岁华剑突然调转方向，剑尖刺入金凌眉心。朱砂痣炸开的血雾中，九百三十七盏冰灯从地脉升起。每盏灯芯都跳动着蓝曦臣的记忆残片，灯焰凝成江澄教剑时的剪影——那些剪影的瞳孔深处，皆藏着蓝曦臣偷望的侧脸。

"用我的眼睛..."蓝曦臣最后的耳语在灯焰中响起，"再看看他..."

金凌的元神突然暴涨，混沌火裹着弑神咒焚尽周身血肉。白骨森然的手掌撕开虚空，拽出醉月亭第三坛陈酒——坛底沉着蓝曦臣的右眼，瞳孔中冻着江澄飞升那日的背影。

"舅舅！"少年森白的指骨捏碎冰封的眼珠，"你看清楚！"

血雨滂沱中，往生海的记忆汹涌而至。江澄看见蓝曦臣在剜眼前夜，用三毒剑在眼睑内侧刻下微雕：十五岁的江澄在云深墙头摘玉兰，花影正好落在他偷扬的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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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界·新天道祭坛

江澄捏碎命盘中央的玉珏时，十万道星轨突然活过来。

蓝曦臣的残魂在星砂中重聚，心口插着岁华剑的碎片："现在你知道了..."他指尖抚过江澄胸膛的金纹，"这些护心咒每道都是..."

"都是你刻骨时的计数。"江澄突然接话，银发绞住蓝曦臣即将消散的元神，"三百年来..."雷暴凝成的锁链刺穿两人胸膛，"你让我成了最可笑的道祖。"

往生海在此时彻底干涸，海底浮出蓝曦臣真正的墓碑——竟是用江澄儿时的木剑熔铸而成。碑文不是篆刻，而是九百三十七根银丝绣成："此处葬着姑苏蓝涣的痴心，换云梦江晚吟百世无忧。"

"好一个百世无忧..."江澄突然低笑，掌心雷纹化作利刃劈向墓碑。碎石飞溅中，蓝曦臣最后一缕元神坠入星海，凝成新天道的阵眼。

金凌的白骨在此时轰然倒塌，岁华剑的碎片聚成星桥。江澄踏着故人未寒的痴妄登上神坛，白发扫过之处，九百三十七盏冰灯次第熄灭。最后一缕灯焰里，蓝曦臣的残魂哼着江厌离的童谣，在星砂中化作无情法则的第一道刻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