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示日前72小时，陆宁的手机在凌晨四点十七分响起。她刚从实验室回来不到两小时，睡意朦胧中摸索着接起电话。
"样本全部被污染了。"陈少煕的声音紧绷如弦，"整个批次的治疗载体。"
陆宁瞬间清醒，后背渗出一层冷汗："什么时候发现的？"
"二十分钟前。安保系统显示昨晚有人用我的门禁卡进入了样本储存室，但那张卡明明在我身上。"
陆宁已经跳下床，用肩膀夹着电话，双手飞快地套上衣服："我马上过去。"
晨光微熹时，陆宁冲进陈氏集团的生物安全实验室。陈少煕站在样本储存柜前，脸色铁青。柜门大开，里面数十支试管中的液体本该是清澈的淡黄色，现在却呈现出浑浊的棕红色。
"全部报废。"他的声音低沉沙哑，"测试显示核酸酶污染，所有载体DNA都被降解了。"
陆宁戴上手套，小心取出一支试管对着光观察："不是普通污染，有人特意加了核酸酶。"她转向陈少煕，"备份样本呢？"
"也被动了手脚。"陈少煕的指节捏得发白，"叔叔知道我们会留备份。"
实验室里其他技术人员面色凝重地忙碌着，但空气中弥漫着绝望的气息。距离向投资方和国际专家组成的评审委员会演示只剩三天，重新制备样本至少需要两周。
"取消演示吧。"首席技术官低声建议，"向董事会说明情况..."
"那正中叔叔下怀。"陈少煕冷笑一声，"他会立刻提出对我的不信任动议。"
陆宁的大脑飞速运转，突然一个大胆的想法闪过："如果我们不用病毒载体呢？"
所有人都转向她。
"什么意思？"陈少煕皱眉。
"直接递送CRISPR核糖核蛋白复合物，而不是DNA载体。"陆宁的眼睛亮了起来，"不需要载体构建和扩增，理论上48小时就能制备足够的治疗剂量。"
实验室里一片寂静。这个方案前所未有，风险极高。
"有相关研究数据吗？"陈少煕问，眼中已燃起一丝希望。
"只有去年《自然生物技术》上那篇小鼠实验。"陆宁迅速调出论文，"从未在人类细胞上尝试过。"
陈少煕接过平板电脑，快速浏览论文。他的表情从凝重逐渐变为决断："就这么办。把所有资源调过来支持这个方案。"
"但风险..."技术官还想反对。
"比交白卷强。"陈少煕斩钉截铁地说，"陆博士，你来领导这个应急小组。"
接下来的72小时，实验室变成了不眠不休的战场。陆宁几乎没有离开过工作台，困极了就在沙发上眯一会儿。陈少煕同样全程坚守，协调资源，解决突发问题，甚至亲自参与部分实验。
第二天深夜，当其他人都暂时休息时，陆宁发现陈少煕独自站在走廊尽头，额头抵着冰冷的玻璃窗。她悄悄走近，看到他手中捏着一张医院的照片——一位瘦削的老人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管子。
"你父亲？"陆宁轻声问。
陈少煕微微一惊，随即点头："今天下午病情突然恶化。叔叔'好心'地派人给我送来照片，提醒我如果项目失败，董事会将冻结所有'非必要'医疗支出。"
陆宁将手放在他的手臂上，感受到布料下紧绷的肌肉："我们会成功的。"
"如果这个方案不行..."陈少煕转身面对她，眼睛布满血丝，"我已经让张瑞准备了叔叔挪用公司资金的证据。必要时刻，我会玉石俱焚。"
陆宁从未见过他如此决绝的表情。在那一刻，她做了一个本能的动作——踮起脚尖，轻轻拥抱了他。
"相信我。"她在他耳边低语。
陈少煕的身体先是僵硬，随后慢慢放松，双臂环住她的腰。他们就这样静静相拥了几秒钟，汲取彼此的力量。
演示日当天早晨，最后一组质量控制数据终于出炉。陆宁盯着屏幕上的结果，手指不自觉地颤抖——成功了。纯化的核糖核蛋白复合物不仅达到了预期的基因编辑效率，而且脱靶效应比病毒载体还低。
"我们做到了。"她转向陈少煕，声音因疲惫和激动而哽咽。
陈少煕的表情一瞬间松动，眼中闪过一丝湿润。但很快，他又恢复了公众面前那个冷静自持的CEO形象："现在，该去面对董事会了。"
报告厅座无虚席。前排坐着陈志远，他五十出头，保养得宜的脸上带着胜券在握的微笑。当陈少煕和陆宁一起走上台时，会场响起礼貌但稀落的掌声。
"女士们先生们，"陈少煕的声音沉稳有力，"今天我要展示的不仅是项目进展，更是一个科学团队面对危机时的非凡创造力。"
他简要说明了样本被蓄意破坏的情况，会场顿时一片哗然。陈志远的笑容僵在脸上。
"然而，"陈少煕提高音量，"在陆宁博士的领导下，团队开发出了全新的解决方案。"
接下来的三十分钟，陆宁详细介绍了他们的突破性方法。她的讲解清晰而充满激情，完全看不出已经三天没好好休息。当最后一张幻灯片显示出优于原方案的结果时，会场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谢谢陆博士的精彩报告。"陈少煕重新站到台前，"但在结束前，我还有件事必须说明。"
他的语气突然变得锋利，目光直指陈志远："这次破坏不是意外，而是有预谋的犯罪。我们有证据表明，陈志远副总裁不仅策划了这次破坏，还长期篡改实验数据，意图危害患者安全和公司利益。"
会场瞬间鸦雀无声。陈志远猛地站起来："荒谬！你这是污蔑！"
陈少煕按下遥控器，大屏幕上显示出一系列邮件记录和监控视频："这些证据已经同时发送给董事会和监管部门。"
画面清晰地显示陈志远指使手下篡改数据和破坏样本的过程。会场爆发出一片惊呼。
"你..."陈志远脸色铁青，"你以为这样就能赢？没有我的支持，董事会永远不会通过下一阶段投资！"
"那我们就走着瞧。"陈少煕的声音冷如冰霜，"科学和正义，都不是用钱能买的。"
这场公开对质像野火一样传遍了整个行业。当天下午，董事会紧急会议决定暂停陈志远的所有职务，并全力支持陈少煕继续推进项目。
晚上八点，项目组在陈氏集团顶楼举行了小型庆功宴。陆宁换了一身简单的藏蓝色连衣裙，这是她三天来第一次想起自己的外表。当她走进会场时，所有人不约而同地鼓掌。
陈少煕站在落地窗前，身着深灰色西装，向她举杯致意。灯光下，他眼中的疲惫已被某种明亮的光芒取代。
"敬我们的科学领袖，"他的声音穿透嘈杂，"没有你，今天将是完全不同的结局。"
众人附和着举杯。陆宁感到脸颊发热，只能低头抿了一口香槟。
随着气氛逐渐热烈，陈少煕悄悄来到陆宁身边："累吗？"
"快站不稳了。"她小声承认。
"阳台透口气？"
夜风清凉，城市的灯火在脚下延伸。陆宁深吸一口气，三天来的紧张似乎终于开始消散。
"谢谢你。"陈少煕突然说，"不仅是为了项目。"
陆宁转头看他，发现他的表情异常柔和："那还为了什么？"
"为了让我重新相信，有些东西比利益更重要。"他望向远方，"为了让我想起自己为什么最初爱上科学。"
月光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侧脸，陆宁突然意识到，在这短短几个月里，她已经见过这个男人的无数面貌——强势的CEO，敏锐的科学家，脆弱的儿子，可靠的伙伴...而每一种都让她更加着迷。
"我该谢谢你的信任。"她轻声说，"敢采用一个从未验证过的方案。"
陈少煕转向她，眼中闪烁着某种决心："陆宁，这三天我一直在想..."他的话突然停住，目光落在她身后。
陆宁转身，看到张瑞站在落地窗前，尴尬地清了清嗓子："陈总，董事长们想听您介绍一下技术细节..."
陈少煕的表情重新变得公事公办："马上来。"等张瑞离开后，他叹了口气，"总是被打断。"
"去吧，CEO先生。"陆宁微笑道，"我们明天再聊。"
但陈少煕没有动，反而上前一步，双手捧起她的脸，毫不犹豫地吻了下来。
这个吻来得突然却无比自然，像是一切紧张、担忧和喜悦的最终宣泄。陆宁先是惊讶，随后闭上眼睛，回应着这个带着香槟气息的亲吻。他的嘴唇温暖而坚定，手指轻轻穿过她的发丝。
当他们分开时，陈少煕的眼中带着一丝不确定："我早该这么做了。"
陆宁的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腔："是啊，你早该这么做了。"
他笑了起来，那个真实而放松的笑容陆宁已经越来越熟悉："等我应付完那些董事，我们好好谈谈，好吗？"
陆宁点点头，看着他走回会场，手指不自觉地触碰自己微微发烫的嘴唇。
庆功宴接近尾声时，陈少煕突然敲响酒杯，示意大家安静。
"在结束今晚的庆祝前，我想特别感谢一个人。"他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陆宁博士不仅拯救了这个项目，更让我明白什么是真正重要的。"
他的目光穿过人群，直视着陆宁："她是我见过最优秀的科学家，也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会场一片寂静，随后爆发出惊讶的议论和掌声。陆宁站在原地，感到无数目光投向她，但唯一重要的是陈少煕眼中那份公开的、不加掩饰的爱意。
那天晚上，他送她回家，在她公寓门口又一次吻了她，比之前更长、更深。
"明天见？"他低声问，额头抵着她的。
"明天见。"陆宁确认道，突然对未来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期待。
时间如白驹过隙。项目不仅获得全额投资，还因其创新性登上了《自然生物技术》封面。陈志远因商业犯罪被起诉，陈少煕的父亲得到最好的治疗，病情奇迹般稳定下来。
一年后的春天，陈氏集团与星辉生物合资建立的基因治疗研究中心举行开幕仪式。陆宁作为研究中心主任，与陈少煕并肩站在台上剪彩。
"一年前，我们因为一场危机而相识。"陈少煕在致辞中说，"今天，我们因为共同的理想而携手。科学与商业不是对立面，而是推动人类进步的双翼。"
仪式结束后，在研究中心顶楼的露台上，陈少煕突然单膝跪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简约的铂金戒指。
"这是我父母当年的订婚戒指。"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他们相识于实验室，就像我们一样。陆宁，你愿意成为我的妻子吗？"
阳光透过梧桐树叶，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陆宁看着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商业精英，现在紧张地跪在她面前，眼中盛满爱意和期待。
"有条件。"她说，努力控制着声音的颤抖，"我们的实验室要保持完全的科研独立性。"
陈少煕笑了起来："当然。"
"而且你要保证不再凌晨三点给我发工作邮件。"
"尽量。"
"还有..."陆宁的眼眶湿润了，"你要永远像现在这样，做真实的自己。"
陈少煕站起身，温柔地拭去她眼角的泪水："我保证。那么，答案是什么？"
陆宁伸出左手："是'我愿意'。"
戒指滑入她的无名指，完美契合。陈少煕低头吻她，春风拂过他们交握的手，那枚承载着过去、现在与未来的戒指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在研究中心的花园里，一株新栽的梧桐树苗正在抽枝发芽。树下的铜牌上刻着两行字：
"科学与爱，皆需勇气与坚持。——陆宁 & 陈少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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