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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的更声响起时，祥云正在啃第七个芝麻饼。

客栈窗外的灯笼突然全部熄灭，只剩他们房内一盏油灯摇曳。小兰花紧张地攥住衣角，她腕间的花纹在暗处泛着微光，像只萤火虫停在皮肤上。

"记住，无论看到什么都别相信。"初空把红绳分给每人一段，"尤其别碰幻境里的水。"

东方青苍冷笑："仙族的把戏。"话虽如此，他还是将红绳系在了诛神剑柄上。

祥云刚把红绳缠在手腕，突然发现芝麻饼上的芝麻正在跳动。她眨了眨眼，整张桌子开始扭曲——

"别抵抗！"初空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越挣扎陷得越......"

黑暗吞噬了最后一个字。

祥云再睁眼时，满目皆是红色。不是喜庆的朱红，而是血一般的艳红。她站在一座桥上，桥下流淌着赤色河水，水面漂浮着无数铜镜。

"断魂桥，还真是老套。"她嘀咕着蹲下身，想看清镜中影像。最近的那面铜镜里，初空浑身是血地跪在雪地里，怀中抱着个看不清面容的女子。

祥云心头一震，手指不由自主伸向水面——

"碰了水就回不去了。"

身旁突然多了个人。初空依旧穿着那身墨蓝箭袖衫，只是脸色苍白得可怕，唇边还挂着血丝。祥云惊讶地发现，这个初空脖子上有道狰狞的伤疤——正是她之前在小兰花灵力中看到的画面。

"你......"

"这是我的记忆。"初空抬手轻触伤疤，"第七十二次历劫失败的结果。"

祥云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环顾四周："其他人呢？"

"各自的幻境。"初空指向桥下，河水不知何时变得清澈，显现出三个不同的场景——小兰花站在一片冰封的兰花园中，东方青苍被困在燃烧的宫殿里，而第三个画面......祥云看到了自己，正穿着嫁衣站在悬崖边。

她倒吸一口冷气："这是......"

"你最痛苦的记忆。"初空的声音突然变得遥远，"也是我的。"

河水再次变红，祥云发现初空不见了。桥上弥漫起浓雾，雾中传来熟悉的铃铛声。她循声走去，看到十七岁的自己正将定亲玉佩挂在少年初空腰间。

"这次一定能成功。"少女时期的她笑得明媚，"我们说好的，七世劫满就回天界成亲。"

少年初空低头吻她眉心："若再失败，我就去偷月老的姻缘簿......"

场景突然扭曲。祥云惊恐地看到接下来的七世——战场上的背刺、花轿里的毒酒、甚至大婚之夜穿心而过的剑。每一世她都死在初空面前，而他的眼神一次比一次绝望。

"够了吧？"

祥云转身，看到成年初空站在血河中央。河水漫过他的腰际，无数铜镜碎片扎在他身上，每一片都映出她死亡的瞬间。

"这就是为什么我反对你继续历劫。"初空抬手拔出心口的一块碎片，"第七世结束时，我差点毁了整个命格殿。"

祥云想说话，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变成了十七岁那年的声线："可这是我的劫啊。"她不受控制地走向初空，如同记忆中那样伸手触碰他的伤疤，"疼不疼？"

初空瞳孔骤缩。所有铜镜突然炸裂，幻象如潮水般退去。祥云最后看到的，是他眼中闪过的金色光芒——根本不是凡人该有的瞳色。

"你究竟......"

剧痛袭来，祥云猛地睁开眼。她躺在客栈地板上，嘴角渗血。初空正单膝跪在她身边，指尖银光笼罩她心口。

"呼吸！"他厉声道，脸色比幻境中还要难看。

祥云呛出一口血，死死抓住他的前襟："你......不是普通仙君......对不对？"

初空没有回答。他转头看向另外两人——小兰花蜷缩在墙角发抖，东方青苍则单膝跪地，诛神剑插在地上支撑着身体。令人不安的是，月尊大人嘴角竟带着一丝笑意，眼中却一片冰冷。

"小兰花！"祥云挣扎着爬起来。

小花仙的状态最糟。她整个人飘离地面半尺，被淡金色的光茧包裹，发间生出几片晶莹的兰叶。初空迅速结印，三道红绳同时缠上光茧。

"别碰她！"东方青苍突然闪现到小兰花身前，诛神剑横扫而出。剑气割断红绳的瞬间，初空袖中飞出一串铜钱，精准地击中月尊手腕穴位。

祥云趁机扑到光茧前。她咬破手指，在茧上画了道血符——正是之前在幻境血河中看到的图案。光茧应声而裂，小兰花跌落下来，被祥云接个正着。

"萱......儿......"小兰花喃喃自语，眼神涣散。

东方青苍身形一晃。他猛地扣住小兰花肩膀："你说什么？"

"萱儿......我的名字......"小兰花眼中流下金色泪水，"他们都叫我萱姑娘......"

初空突然上前，一掌拍在小兰花后心。她咳出一片兰花瓣，眼神终于恢复清明。

"欢迎回来。"初空收起花瓣，语气轻松得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看到什么有趣的了？"

小兰花茫然地眨眼："我站在一片兰花园里，有人叫我......"她突然捂住嘴，惊恐地看向东方青苍，"你、你父亲他......"

诛神剑瞬间抵住她咽喉。东方青苍眼中杀意暴涨："你敢窥探本座记忆？"

"不是故意的！"小兰花眼泪汪汪，"我们的幻境好像......重叠了一部分......"

祥云注意到东方青苍握剑的手在微微发抖。更奇怪的是，小兰花颈间的皮肤下隐约有暗紫色纹路流动——就像稀释后的业火。

初空突然大笑起来。他笑得前仰后合，甚至挤出两滴眼泪："妙啊！同心咒反向传导，月尊的业火居然被个小花仙净化了！"

东方青苍剑锋转向初空："你早知道会这样。"

"猜的。"初空擦掉笑出的眼泪，"毕竟花神血脉对月族功法有天然克制。"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小兰花，"只是没想到效果这么好。"

祥云感到怀中的小兰花突然僵住。小花仙声音发抖："什么花神血脉？"

没人回答。窗外传来第二遍更声，初空脸色骤变："不好，第二重考验提前开始了！"

整座客栈突然坍塌。祥云最后看到的，是初空扑向自己的身影，以及东方青苍下意识将小兰花护在怀中的动作。

黑暗再次降临。

这一次，祥云站在命格殿里。月老愁眉苦脸地翻着姻缘簿："丫头，你这次又失败了。"

她低头，发现自己穿着仙娥服饰。殿外传来喧哗声，初空浑身是血地闯进来，手中提着把折断的剑。

"改命。"他剑指月老，声音冷得吓人，"否则我烧了这三界所有的姻缘线。"

祥云想起来了——这是她第一次历劫失败后的事。当时初空还不是初空仙君，而是......

记忆突然模糊。她头痛欲裂，耳边响起刺耳的铃铛声。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躺在废墟里，初空正用红绳捆住她的手腕。

"别乱动。"他语气急促，"我们被分到不同时空了。"

祥云这才注意到，周围环境熟悉又陌生——还是那座城，但建筑风格更古老，街上行人穿着几百年前的服饰。更可怕的是，所有人都没有脸。

"时空错层。"初空拽着她站起来，"小兰花在更早的时间点，东方青苍在更晚的。"他指了指天上，"看。"

祥云抬头，看到天空同时挂着太阳和月亮，日月之间有一道细细的金线。线上串着四颗光点，其中两颗紧挨在一起。

"那是我们？"

"嗯。"初空突然咳嗽起来，指缝渗出鲜血，"听着，第二重考验的核心是找到'时之锚'——一个在所有时空都存在的物品。"

祥云帮他擦掉唇边血迹："你怎么受伤了？"

"强行跨越时空的反噬。"初空勉强笑了笑，"不妨事，死不了。"

祥云正想追问，突然瞥见街角闪过鹅黄色衣角。她拔腿就追，转过三条街后，却只找到一块绣着兰花的帕子。

"是小兰花！"她捡起帕子，上面沾着新鲜的花汁，"她来过这里！"

初空接过帕子嗅了嗅："不对，这是......"

话未说完，地面突然裂开。祥云脚下一空，坠入无尽的黑暗。下坠过程中，她看到无数记忆碎片从身边掠过——有初空跪在诛仙台上的，有小兰花站在冰封花园里的，最多的却是东方青苍在燃烧宫殿中抱着个模糊人影的画面。

最奇怪的是，她竟觉得那个模糊人影有些眼熟。

"醒醒！"

一盆冷水浇在脸上。祥云猛地坐起，发现自己被铁链锁在石柱上。面前站着个黑衣人，面具下传出沙哑的声音："祥云仙子，久仰。"

"你谁啊？"祥云挣扎着，铁链哗啦作响。

黑衣人轻笑："告诉初空，师兄向他问好。"他指尖凝聚黑芒，"顺便，多谢他送来双生花神。"

黑芒刺入胸口时，祥云听到初空撕心裂肺的喊声。视线模糊前，她看到红绳疯狂闪烁，天空中的金线剧烈抖动起来。

"原来......"她咳着血笑起来，"你真是......那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