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云在黑暗中数着自己的心跳。
第七百三十下时，她看到了光——不是幻觉，而是实实在在的、温暖的淡金色光芒，从她手臂上的桃花印记中渗出。光芒汇聚成线，指向某个方向。
"初空......"祥云喃喃自语，跟着光线前进。
黑暗渐渐褪去，她发现自己站在一片虚无中，脚下是透明的"地面"，映出无数星辰。远处漂浮着一座残破的亭台，小兰花的身影若隐若现。
祥云拼命奔跑，却怎么也接近不了。这时，她手臂上的光线突然转向，指向相反方向。转身的刹那，她看到了初空。
他悬浮在虚空里，红绳缠身，像只被蛛网困住的蝴蝶。更可怕的是，他的身体从心口开始，正在一点点化为光粒。
"初空！"祥云伸手去抓他。
初空缓缓抬头，眼中金芒暗淡："祥云......"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祭坛......核心......"
"我该怎么帮你？"祥云急得去扯那些红绳，手指却穿过了它们——这不是实体，而是某种更高维度的束缚。
初空艰难地抬手，指向她身后："小兰花......选择......"
祥云回头，看到小兰花所在的亭台突然被七色光芒笼罩。与此同时，另一侧的黑暗中亮起暗紫色火焰——那是东方青苍的业火！
"月圆......"初空的声音越来越弱，"必须......阻止融合......"
祥云突然明白了什么。她咬破手指，将血滴在桃花印记上："以吾血脉，唤汝真名——"
印记爆发耀眼强光。初空猛地睁大眼睛："不要！"
太迟了。祥云感到一股古老的力量从体内苏醒，无数记忆碎片涌入脑海——她看到自己站在桃花雨中微笑，看到初空跪在诛仙台上泣血，看到小兰花在冰封花园里歌唱......最后，她看到自己将一支桃花簪递给头戴兰花冠的女子。
"萱姐姐，就这样说定了。"记忆中的自己笑着说，"你守过去，我护未来。"
剧痛袭来。祥云跪倒在地，感到身体正在被某种力量重组。她挣扎着抬头，看到初空已经挣脱束缚，正拼命向她游来。
"傻子......"初空将她搂在怀中，"为什么要强行觉醒......"
祥云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她的视野开始变化，能同时看到多个维度——小兰花在亭中与自己的记忆投影对话，东方青苍在业火中对抗心魔，甚至能看到玄溟在祭坛核心处狞笑。
最神奇的是，她看到了连接四人的"线"——小兰花与东方青苍之间有道暗金色的细线，自己与初空之间是桃红色的，而小兰花与自己之间......是一根正在断裂的银线。
"选择......"祥云突然明白了花神话语的真意。她拼尽全力抓住那根银线，"不......断......"
初空的手覆上她的："我帮你。"
他的掌心传来温暖的力量。银线停止断裂，反而开始发光。祥云感到体内两股力量逐渐平衡——一股来自桃花印记的古老神力，一股是今生作为祥云的记忆与情感。
"可以了。"初空松开手，"现在，去找小兰花。"
祥云看向亭台方向，发现那里现在近在咫尺。初空推了她一把："快去。月圆时刻要到了。"
"你呢？"
初空笑了笑，身体已经半透明："我去拖住玄溟。"
祥云想拉住他，却抓了个空。初空化作无数光点消散前，将一个东西塞进她手心——是半块玉佩，上面刻着"祥"字。
"告诉他......"初空最后的声音在虚空中回荡，"师父错了......"
然后祥云就站在了亭台里。小兰花正对着一个兰花形状的光团说话，听到动静转过身，眼睛瞪大："祥云姐姐？你的头发......"
祥云低头，看到自己的一缕发丝变成了桃红色。不仅如此，她的指尖也泛着淡淡的粉色光芒。
"没时间解释了。"祥云拉起小兰花的手，"我们必须阻止祭坛完全启动！"
小兰花却摇头："萱姐姐说，祭坛已经无法阻止了。"她指向亭外，"但我们可以改变它的目标。"
祥云顺着方向看去，透过层层维度，她看到了祭坛核心——那是个巨大的日晷，晷针正指向最后一格。日晷下方，东方青苍被七条锁链禁锢，业火不断被抽离。
"月族血脉是催化剂......"祥云恍然大悟，"玄溟要用大强的业火引爆花神血脉！"
小兰花点头，眼中闪过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智慧："但如果我们反向引导，就能净化祭坛。"她犹豫了一下，"只是......"
"只是什么？"
"需要完整的双生花神之力。"小兰花轻声道，"而这意味着......"
祥云握紧她的手："我们中必须有一个消失？"
小兰花眼中泛起泪光："萱姐姐说还有第三种选择，但她来不及告诉我......"
祥云突然想起初空塞给她的玉佩。她摊开手心，发现玉佩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一块晶莹的"时之心"碎片！
"我明白了！"祥云将碎片按在小兰花手心，"不是融合，也不是替代，而是——"
"连接！"小兰花眼睛一亮，"像月老的红线那样！"
两人相视一笑。祥云手臂上的桃花印记与小兰花腕间的花纹同时亮起，在空中交织成一幅美丽的图画——一株并蒂花，根茎相连，却各自绽放。
亭台突然崩塌。祥云感到脚下一空，坠向祭坛方向。下坠过程中，她看到初空正在与玄溟激战，红绳与黑芒交织；东方青苍挣脱了锁链，诛神剑直指日晷中心；而祭坛上空，月亮已经圆满。
"就是现在！"祥云在空中转身，拉住小兰花的手，"信任我！"
小兰花毫不犹豫地点头。两人手心的花纹融合，爆发出耀眼的光芒。这光穿透了所有维度，照亮了整个祭坛。
玄溟发出不甘的嘶吼："不！"他抛下初空，扑向光源，"你们不能——"
东方青苍的诛神剑比他更快。业火与剑气融合，形成一道紫金色的屏障，将玄溟隔绝在外。初空趁机甩出最后几根红绳，缠住玄溟的四肢。
"师兄，结束了。"初空的声音平静而疲惫，"师父当年就说过，执念太深，终成魔障。"
玄溟挣扎着，独眼中满是疯狂："你懂什么！我要重铸三界秩序！我要——"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祥云和小兰花的光芒已经笼罩了整个祭坛，日晷上的最后一格被硬生生停住。月光与日光奇迹般地同时出现，交织成奇异的光网。
东方青苍飞身接住下坠的两人。就在他们接触的刹那，同心咒的暗金色细线突然显现，将三人连接在一起。
"大强......"小兰花虚弱地微笑，"我有个主意......"
东方青苍罕见地没有反驳，只是收紧手臂："说。"
"用同心咒反向连接我们的灵力。"小兰花指向初空，"加上初空仙君的力量，也许能......"
初空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形成净世之光？"他苦笑，"理论可行，但谁来承担反噬？"
"我来。"东方青苍毫不犹豫。
"不行！"小兰花和祥云同时反对。
初空看了看三人，突然笑了："还是我来吧。"他额间的太阳纹印亮到极致，"毕竟我才是司掌历劫的那个。"
没等其他人反应，初空已经结印。红绳从他体内抽出，将四人灵力串联。祥云感到一股暖流涌入经脉，与小兰花的神力、东方青苍的业火奇妙地融合在一起。
"记住......"初空的声音开始飘远，"净世之光需要的是平衡，不是征服......"
玄溟发出最后的惨叫，在光芒中灰飞烟灭。祭坛开始崩塌，日晷碎裂成无数光点。初空的身体逐渐透明，却在完全消失前，将一块玉简塞进祥云手中。
"给他......"这是初空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然后世界归于纯白。
......
祥云再次睁开眼时，躺在司命殿的废墟上。小兰花蜷缩在她身边，发间的兰叶已经枯萎。不远处，东方青苍单膝跪地，诛神剑插在地上支撑着身体。
"初空......"祥云哽咽着，握紧手中的玉简。
东方青苍抬头，眼中是前所未有的清明："同心咒......解除了。"
小兰花虚弱地坐起来："因为我们......"
"不。"东方青苍罕见地露出一丝笑意，"因为本座找到了更好的'枷锁'。"
他从怀中取出一枚古老的月形戒指，珍而重之地戴在小兰花手指上。戒指在接触她的瞬间化作一道流光，缠绕在她腕间，与原本的花纹融为一体。
小兰花瞪大眼睛："这是......"
"月族至宝，上古月戒。"东方青苍轻声道，"戴上它，你就是苍盐海的女主人。"
祥云忍不住咳嗽一声："月尊大人，这是求婚还是册封？"
东方青苍冷冷扫她一眼："多嘴。"
小兰花却笑了，笑着笑着又哭了："我愿意......"
祥云悄悄退开几步，给两人留出空间。她低头看向手中的玉简，上面浮现出初空的字迹：
「给那个脾气暴躁的月尊：
师父当年分离花神血脉，不是怕你们月族，而是怕两族力量融合会重演上古悲剧。但他错了，真正的平衡不在分离，而在共存。
——一个讨厌的仙君」
祥云抬头，看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新的一天开始了，而三界的命运，也将在这一天改写。
......
百年后，苍盐海与水云天的交界处建起了一座白玉亭，亭上匾额题着"净世"二字。
祥云——现在该叫她桃花仙使了——正倚在栏杆上嗑瓜子。亭中石桌上摆着新鲜的桃子和兰花，还有一壶冒着热气的茶。
"你迟到了。"她头也不回地说。
身后传来熟悉的铃铛声。初空——如今已恢复全部神位和记忆的初空仙君——晃着红绳铜铃走来："路上遇到个小花仙，非要我给她讲故事。"
祥云转身，看到初空额间的太阳纹印已经变成淡淡的金痕，比从前更加内敛，却也更加深不可测。
"小兰花又偷跑出来玩了？"她挑眉，"月尊知道吗？"
初空笑而不答，从袖中摸出一封信："长珩托我带给你的。"
祥云接过信，随手放在一旁："先说正事。北境的灵气紊乱解决了吗？"
"多亏月尊借出的业火。"初空给自己倒了杯茶，"说来也怪，自从他和小兰花成亲后，业火竟然能净化魔气了。"
祥云望向远处——苍盐海的黑色山脉与水云天的仙雾和谐共存，交界处开满了兰花与桃花。更远处，新建的城镇熙熙攘攘，仙、人、魔三族和平共处。
"值得。"她轻声说。
初空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微微一笑："是啊，值得。"
一阵风吹过，亭角的铜铃叮当作响。仿佛在应和这声音，远处传来悠扬的笛声——那是东方青苍在司命殿旧址上新建的兰园里，为他的小花仙吹奏新学的曲子。
祥云和初空相视一笑，举杯共饮。杯中茶水倒映着蓝天，清澈见底，再无阴霾。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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